风语镇新建的校场上，千余名士兵列队完毕。
深灰色的制式棉甲穿在他们身上，却映照出截然不同的两种眼神。
前排约三成是从领民中招募的志愿兵，面孔相对生动，带着初上战场的紧张和兴奋。
而后面那黑压压的，沉默的七成方阵，则是由奴隶士兵构成。
他们同样穿着统一的棉甲，握着制式长矛，站姿甚至因为长期的严苛训练而显得更为笔直。
但他们的眼神大多低垂，或平视前方空无一物之处，里面很少有兴奋，只有一种被漫长训诫打磨出的漠然。
他们是新法颁布后，风语镇训练出的第一批常备力量，虽然实战经验是空白，而且大部分都是今年新买的奴隶，但至少看上去已经有了军队的模样。
自由，是他们绝大多数人此刻生命中最渴望也最渺茫的东西。
与去年那支纯粹为生存而挣扎的奴隶军团不同，这支队伍里的奴隶至少看到了战功赎身的制度，虽然希望依旧遥远，但总归是要好一些的。
他的目光尤其在那沉默的七成士兵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他走到一个身形魁梧的奴隶士兵面前停下。
“名字？”
“……罗姆，大人。”
西里尔斯伸手替他正了正胸前有些歪斜的风语镇第三小队的皮质标志。
“罗姆，我读过训练报告，你的考核是优等。”
罗姆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迅速垂下。
“是……是的大人。”
西里尔斯没有再说什么，走向下一个。
他对志愿兵或许会多说两句鼓励，对这些奴隶士兵，一个认可、一次“被看见”的细节，往往比空洞的口号更有力。
最终，他回到队伍前方。
“站在这里的，无论来自哪里，此刻都是影棘领的士兵，是守卫同一道防线的人。”
“你们的背后，是你们劳作过的土地，是你们或许未来能安家的地方。”
“记住你们训练的内容，相信你们身边的同伴，听从长官的命令。”
“战场表现优异者，给予金钱、田地、自由民、骑士侍从等奖励！”
“活着回来。领地和你们的家人，等你们回来。”
“是！领主大人！”
队伍即将开拔前，西里尔斯将治安官凯里唤到一旁。
“凯里，这次前往鹰喙堡协防你有什么想法么？”
“西里尔斯大人但说无妨。”
“我也没有什么建议，但记住几点。首先我们是协防，不是主防。铁砧堡有它自己的守将和指挥体系，除非收到明确求援或命令，否则不要越权，更别想着去当什么英雄指挥。一切行动，听从堡垒守将安排。”
“其次，管好我们的人。军纪要严，但该有的待遇不能少，尤其是战时的伙食和医药。”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的首要任务是带好这一千人，让他们经历战火活下来变成老兵，保护他们，就是保护领地未来的军事基础。”
“明白，大人！我一定把兄弟们尽可能的带回来，也一定恪守本分，绝不给您和领地惹麻烦。”
“去吧。”
西里尔斯挥了挥手。
战争的进程，果然如许多人预测的那般，并未重现去年的惨烈。
兽人在去年遭受重创、统帅阵亡后，今年春天的攻势，更像是一种维持压力的惯例行动，以及试探各堡垒虚实的骚扰。
战事在漫长的北境防线上零星展开。
兽人派出的多是中小规模的队伍，攻击缺乏章法，一旦遭遇强力反击或远程火力覆盖，便迅速退去。
据守城墙的攻防战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双方是在堡垒外围的警戒区域进行着小规模的遭遇战与追击战。
西里尔斯坐镇后方，粮秣的征集与输送，箭矢、兵甲、药品的补充，前线兵员的轮换与休整，阵亡者的遗体运回与抚恤金发放的启动……
千头万绪，都需要他这个领主来最终裁定与协调。
凭借日益成熟的行政班底，确保着整个领地在低烈度的战争消耗下依然能平稳地运转。
几个月后，随着北境气温彻底回暖，冻土化为泥泞，兽人的袭扰渐渐停止，大军再次如退潮般缩回了冰原深处。
持续数月的边境守卫战，就此落下帷幕。
战争结束后，便是论功行赏。
政务厅根据各堡垒汇总上来的战报，进行了仔细的核对与评议。
结果完全在西里尔斯的预料之中。
在个人战功方面，击杀兽人数目最多的，几乎清一色是受雇参战的佣兵高手。
这些等级普遍在三十级以上的职业战士，在应对小规模冲突和追击时，个人武力的优势都被放大了不少。
不过好在他们是雇佣来的，发布任务的时候说的很清楚，不用操心什么额外的奖赏。
倒是那些来自领地本土的士兵中，涌现出不少击杀了数十乃至上百兽人的勇敢者。
他们或许没有佣兵那样炫目的个人战绩，但严格遵守命令，坚守阵地，在团队配合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对于这些忠诚勇敢的士兵，西里尔斯没有吝啬褒奖，他亲自设计并颁发了影棘英勇徽章。
这枚徽章以领地徽记上的棘刺为图案，青铜材质，边缘镌刻着受奖者的姓名与战役年份。
只不过，它不是正式的贵族身份凭证，不能带来俸禄或领地，目前更像是一种荣誉象征，代表着领主对其勇气和贡献的认可。
“好好保存它。”
在庄重的授章仪式上，西里尔斯对每一位受奖士兵说道。
“它记录着你们为这片土地流过的血。或许现在，它只是一枚徽章。但我希望，也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它能为你们，或者你们的后代，带来超出它本身的价值。”
士兵们郑重地接过徽章佩戴在胸前。
他们不能完全理解领主话语中深藏的意味，但被赐予自由民身份的心情就足以让他们胸膛挺得更高。
战争的阴云暂时散去，领地再次回归建设与发展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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