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近李默,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以为,我们还能在繁城呆多久?”
李默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常坤,眼中满是惊愕。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们是守将,自然要守到最后一刻”,可话到嘴边,却被常坤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先不说进城的人里,有多少是大华教的细作,”常坤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一种看透局势的清醒,“就算一个细作都没有,你想想——大华教叛军和南蛮子,这两方不管谁最终胜出,凭我们这满打满算两千人的守军,能守得住繁城吗?”
他伸出手指,一一列举:“大华教有几万大军,方才又得了民心,若是他们赢了南蛮,转头就会来取繁城,到时候城内百姓说不定还会帮着他们开门。”
“若是南蛮子赢了,以他们烧杀抢掠的性子,繁城更是守不住。我们留在这里,不是坚守,是等死。”
李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直不敢往深处想——身为武将,“弃城而逃”这四个字,比死还要让他难堪。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发颤:“将军的意思是……放弃繁城?可那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成了朝廷眼中的逃兵?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谁说是逃兵?”常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显然早已在心中盘算好了退路。
他拉着李默走到城楼的阴影处,确保不会被其他人听到,才低声道,“本来我确实没什么好办法,可如今几十万百姓入城,倒是给我们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顿了顿,看着李默急切的眼神,继续说道:“你想,城内粮食肯定支持不了几天。你现在就去联系那些从京畿道跟着我们调来繁城的亲信——大概有三百人吧?”
“让他们悄悄收拾行装,备好马匹,我们今夜就以‘前往南境太守江城处调粮调兵’的名义离开。”
“调粮调兵?”李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将军是说,用这个名义做掩护,既离开了繁城,又不算逃兵?”
“正是。”常坤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算计的神色。
“江城是南境太守,掌管着南境的粮草和部分兵力,我们以‘繁城告急,急需粮草支援’为由去找他,名正言顺。”
“就算日后朝廷追责,我们也有说辞——总不能让我们带着两千人,守着一座没有粮草的空城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剩下的士兵,大多是繁城本地的兵源,他们的家就在这里,就算我们走了,大华教进城,也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毕竟他们只是普通兵卒,没必要赶尽杀绝。”
“倒是我们这些从京畿道来的,若是留在这儿,才是真的危险。”
李默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那……那繁城的防务怎么办?我们走了,总得有人留下来主持大局吧?”
常坤听到这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眼神落在城楼下方不远处一个正指挥士兵巡逻的副将身上——那副将名叫周虎,是繁城本地士族出身,一直对常坤这个“外来的将军”心怀不满,平日里阳奉阴违,好几次都故意拖延常坤的命令,甚至私下里拉拢本地士兵,想把繁城的兵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放心,有人会留下来的。”常坤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
“周虎不是一直想掌控繁城的兵权吗?等下我就以‘要去太守那里调兵调粮’为由,把军务暂时交给他。”
“到时候,不管是大华教打来,还是南蛮子进城,亦或是朝廷追责,他都是那个现成的替罪羊。”
他看着李默有些犹豫的神色,淡淡道:“你不必觉得愧疚,这些日子,他处处与我们作对。”
“再说,这是他自己求之不得的‘兵权’,就算最后落得个不好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李默沉默了,他知道常坤说得对,周虎确实不是什么善茬,可就这样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可转念一想,若是他们不这样做,留在繁城的就是他们自己,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们和那些京畿道来的亲信。”
“在生死面前,这点“不忍”,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常坤看着李默的神色,知道他已经想通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联系亲信,让他们悄悄准备。”
“记住,一定要低调,别让周虎和那些本地士兵看出破绽,傍晚,我们在北门外的破庙集合,准时出发。”
“是,将军!”李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朝着常坤抱了抱拳,转身小心翼翼地走下了城楼。
常坤重新回到雉堞旁,再次望向北方,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暗沉,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离开繁城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可他知道,留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
远处的天际线处,南蛮军的尘烟似乎更近了,隐约能听到沉闷的战鼓声。
常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看到这乱世的结局,才有机会知道,这大商的江山,最终会落入谁的手中。
而他能做的,就是在这乱世的洪流中,为自己和那些亲信,谋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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