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的右脚还踩在那支毒针上,鞋底压着刻了“刘”字的针尾。他没抬头,也没动刀,只是盯着皮坎肩和蒙面人。空气里有血腥味,还有汤锅蒸腾出的油腻气。
皮坎肩的手慢慢从酒壶边挪开。他看了眼地上的独眼刀客尸体,又看向杜守拙:“你杀得够快。”
杜守拙没答话。他抬起脚,弯腰拔起毒针,捏在指间。针尖发乌,沾着一点木屑,钉进柱子的地方正冒出细小紫烟。他甩手把针扔到炉子上,火苗猛地一跳。
“你是刘撼山的人。”他说。
皮坎肩咧嘴笑了下:“我六卫,不是七卫。差一级,命就不同。”
杜守拙看着他:“刚才那针,是冲你来的?”
“谁知道。”皮坎肩耸肩,“也可能是冲你。但我知道一件事——你背这个人活不了三天。”
他指的是刘承山。
杜守拙没回头,只把手搭在刘承山肩上。那人还在喘,呼吸短促,脸上一层灰汗。
“我不需要他活三天。”杜守拙说,“我只需要他开口一次。”
皮坎肩盯着他左臂。黑纹已经爬过肘部,逼近肩窝,皮肤泛青,像被墨水浸透。那道“守”字刺青颜色发暗,边缘开始模糊。
“你还撑得住?”皮坎肩问。
杜守拙把刀收回鞘中,动作很慢。刀入鞘时发出一声轻响,像是铁片刮过石头。
“你走你的路。”他说,“我走我的。”
皮坎肩没动。他忽然往前一步,压低声音:“你知道为什么刘撼山要抓杜清漪?因为她看得懂铜锁上的密文。而你能找到她,是因为你手里有半块锁。现在两块都在你身上,对吧?”
杜守拙眼神没变。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已经被人盯死了。”皮坎肩指了指门外,“刚那支针,不是试探。是灭口。他们不想让任何人带路去大巴山。”
杜守拙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半块铜锁。另一块是从老者那里拿到的,此刻贴着胸口放着。两块合起来是个完整的圆,中间刻着扭曲的纹路,像某种暗语。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他问。
“因为我恨刘撼山。”皮坎肩声音沉下去,“十年前,他把我老婆抓进山腹窟,说是练功需要纯阴之体。三个月后,她变成一具干尸抬出来,脸都没剩下。”
杜守拙看着他。
“所以你要报仇?”
“不。”皮坎肩摇头,“我要毁掉刀谱。‘撼山篇’不能留在世上。它让人疯,让人变成野兽。”
杜守拙沉默了一会儿,把刘承山往背上扶了扶。他的左臂一阵抽搐,整条胳膊像被火烧。
“你刚才说能带我进去。”他说。
“我能。”皮坎肩点头,“但我有个条件——等你救出杜清漪,把人皮地图给我。我要烧了它。”
杜守拙没立刻答应。他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外面天光发白,风卷着沙粒打在墙上。巷子里没人,只有几只瘦鸡在刨土。
他关上门,插好门闩。
“我可以给你地图。”他说,“但你现在就得告诉我,大巴山入口在哪。”
皮坎肩笑了笑:“北面三十里,有座断龙岭。山腰有道铁门,通向地下三层。清漪就在第三层东角,那里常年锁链响个不停。”
杜守拙记下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因为我去过。”皮坎肩说,“我是唯一活着出来的六卫。”
杜守拙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皮坎肩松了口气,转身对蒙面人说:“准备绳索和火折子,今晚出发。”
蒙面人应了一声,从包袱里取出工具。
杜守拙靠墙坐下,把刘承山放在身边。他摸了摸左臂,黑纹比刚才更明显了。他知道禁术的反噬正在加重,但他不能停下。
他闭上眼,回想陈默尘的话:“刀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守住该守的东西。”
他又想起郑玉寒在竹林里说的话:“用伤传信,才能骗过敌人的眼睛。”
他睁开眼,忽然伸手抓住自己左臂衣袖,猛地往上一扯。
皮肤下的黑纹剧烈跳动,血管突突作响。他咬牙,用右手按住肩头穴位,强行压制痛感。
皮坎肩看见这一幕,皱眉:“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杜守拙说,“怎么让敌人相信我会倒下。”
他松开手,任由黑纹继续蔓延。
傍晚时分,三人离开酒馆。杜守拙背着刘承山走在前面,皮坎肩提灯断后,蒙面人垫后。天边最后一缕光消失前,他们穿过荒村,踏上北道。
夜风吹过枯树,发出沙沙声。
走了约莫十里,前方出现一片乱石坡。坡顶立着一块歪斜的石碑,上面字迹模糊。
杜守拙突然停下。
皮坎肩问:“怎么了?”
杜守拙没说话。他盯着石碑侧面,那里有一道新鲜划痕,形状像半个“巴”字。
他蹲下身,手指抚过痕迹。是刚刻上去的,边缘没有风化。
“有人比我们先走了一步。”他说。
皮坎肩凑近看:“会不会是陷阱?”
“不是。”杜守拙站起身,“这是标记。告诉后来的人方向没错。”
他抬头望向北方。远处山影起伏,像一头伏地的巨兽。
“大巴山就在那边。”他说。
皮坎肩点头:“再走二十里就到断龙岭。”
杜守拙没动。他从怀里掏出两块铜锁,拼在一起。圆形完整,中间纹路连成一线,指向北方。
“清漪等了十年。”他说,“我不会再让她多等一天。”
他把铜锁收好,紧了紧背上的刘承山,迈步向前。
风更大了,吹起他的衣角。左臂黑纹在夜色中泛着暗光,像一条活的蛇。
他们走进乱石坡深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没。
一块石头后面,一只乌鸦扑棱棱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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