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腥风血雨已尘埃落定,但那惊心动魄的消息,此刻还封冻在塞北的寒风中,未曾抵达这座沉浸在盛大喜悦里的北京。
此刻的京师,正沉浸在一片喧嚣的欢庆之中。
顺天府乡试刚刚放榜,新晋的举人老爷们披红挂彩,骑着高头大马,由仆从牵引着,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游街夸官”。
马蹄踏着青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两旁人头攒动,欢呼声、喝彩声如同海浪般此起彼伏,将初春的寒意都驱散了几分。
“看!那是今科的岳解元!”
“好生年轻!前途无量啊!”
“沾沾文气!保佑我家小子也读书上进!”
一张张兴奋涨红的面孔在人群中闪现,那跃跃欲试、睥睨众生的得意劲儿,仿佛整个世界都踩在了脚下。
朱祁钰透过酒楼的雕花窗棂往下望,嘴角勾微微上翘——也不知这浩浩荡荡的举子队伍里,会不会藏着个范进式的人物,回头乐晕在自家破屋前头?
这满城同庆、举子风光的场面,与他前些日子在军营校场操持的那场选拔武官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一个光鲜亮丽,万人追捧;一个尘土飞扬,血汗交织。
土木堡一战,几乎抽干了北方的官员储备,虽在王直等老臣勉力支撑下维持了朝廷骨架,却也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这不,乡试刚结束,吏部尚书王直的条陈就递了上来:建议破格擢用部分顺天府及邻近地区的举人直接授官,填补基层空缺。若他们能金榜题名中进士,再行调任;若落第,便就此定职。
人才…终究是根本啊。
“好威风啊!”小小的朱见深扒着窗棂,看得眼睛发亮,“皇叔,我也要骑马,要骑那样的大马!”
朱祁钰收回目光,揉了揉小皇帝的脑袋,笑道:“行,回府就给你挑一匹温顺的小马驹,先学着骑。”
“不嘛,我要大马,像他们那样!”朱见深不依,指着楼下威风凛凛的举人队伍。
“陛下,”一旁的汪氏扶着已明显隆起的腹部,温声劝道,“大马太危险了,你还小,骑小马最稳妥。”
她眉眼间的神色愈发柔和,带着些母性的光辉,看向朱见深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慈爱。
此刻,在这间被王府侍卫悄然清场的高档酒楼雅间里,三人围坐,倒真有了几分寻常人家其乐融融的温馨错觉。
楼梯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青色官袍、气质端方的中年官员走了上来,对着雅间内三人躬身行礼:“臣翰林院侍读商辂,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郕王殿下,郕王妃娘娘!”
“商卿家免礼。”朱祁钰虚扶了一下,“今日召你来,一则是陛下年岁渐长,正是开蒙进学之时。本王意欲请你日后为陛下讲解儒家经典、历代史鉴典故,以增广见闻。切记,只讲明明白白的道理与史实,莫要玩那些微言大义、牵强附会的把戏。”
他特意强调了一句,就是信不过文人那套春秋笔法。
商辂心中一震,能成为小皇帝的启蒙老师,这无疑是天大的殊荣!虽然郕王限制了解读方式,但“帝师”二字,足以让任何读书人热血沸腾。
他强压下激动,恭声道:“臣商辂,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殿下重托!”
“嗯,”朱祁钰点点头,切入正题,“其二,顺天府乡试刚毕,依你之见,此番举子中,可有值得留意的良才?”
商辂略一沉吟,恢复了翰林清流的从容,谨慎答道:“回殿下,本次顺天府应试举子,文才中平者居多。唯解元岳正,文采斐然,立意高远,才情堪称一流。其文章气度,纵使与滞留京师、准备参加今科会试的南方举人王越相较,亦堪称一时瑜亮,难分轩轾。”
王越?朱祁钰心中微动,没想到他也能被这位考神亲口赞誉,看来是个人才。“哦?听商卿如此推崇,本王倒真想见识见识这南北才俊的风采了。听闻举子们不日将举行鹿鸣宴?”
“正是,殿下。”商辂应道。
“好!”朱祁钰抚掌一笑,眼中闪过促狭,“那便安排一下,本王也去凑个热闹。”
商辂闻言,额头顿时沁出细汗:“殿下!这…这恐不合规制!鹿鸣宴乃士林盛会,从未有皇室宗亲亲临的先例啊!”
“本王自然不以郕王的身份去。”朱祁钰摆摆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嗯……扮作富商巨贾如何?体面,还不招摇。”
“殿下万万不可!”商辂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商人身份低微,混迹于士子宴席,更易引人侧目,若被识破,反为不美!”
“好了好了,”朱祁钰打断他,笑眯眯地看着这位年轻的翰林,“商卿家,你可是三元魁首,本届顺天乡试的主考官之一。这点小事,难道还能难倒你这‘考神’不成?想想办法嘛。”
商辂看着郕王那看似随意笑容,心里叫苦不迭,只得绞尽脑汁,苦着脸道:“殿下若执意如此…或可…或可假托为国子监纳粟入监的捐监生身份?此身份虽非正途,却也在监生之列,参与鹿鸣宴勉强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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