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敬宗!给本王滚出来!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朱仕壥像只没头苍蝇,在总兵府里横冲直撞,到处嚷嚷,声音里带着惊惶和怒火。
一身蟒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金冠歪斜,脸上汗水和着惊惶,哪还有半分藩王的威仪?
越往里走,他的心就越沉。
仆人们抱着锦匣、扛着箱笼,跟蚂蚁搬家似的穿梭不停。这分明是要跑路的架势!
一股邪火“噌”地窜上朱仕壥的天灵盖。
“反了!都反了天了!”
他暴怒地冲上去,劈手就夺过一个仆人怀里沉甸甸的檀木盒,狠狠掼在地上!
盒盖迸裂,里面滚出一尊镶宝石的金佛、一串浑圆东珠,在青砖地上乱蹦。
“本王的令!停下!都给我停下!”
他又旋风般扑向另一个正搬着绸缎包裹的仆人,一把扯开包裹。
五色绫罗、苏绣蜀锦,顿时如瀑布般泻了一地,铺满了半个回廊。
仆人们吓得噤若寒蝉,抱着头缩在角落,总兵府里霎时一片狼藉。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当口,刘敬宗才慢悠悠从内堂踱了出来,一身便服,手里还拈着个和田玉把件。
“哟,这不是代王爷么?”他眼皮都没抬,语气带着三分讥诮,“今儿什么风,把您这尊大佛吹到我这总兵府来了?”
朱仕壥一见刘敬宗现身,先是一愣,随即觉得哪里不对。
他稍一琢磨,猛地反应过来,这家伙今日见了自己,竟然连腰都没弯一下,更别提跪拜行礼了!
“大胆刘敬宗!”朱仕壥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厉喝,“你好大的狗胆!上下尊卑都忘了?见了本王,还不跪下!”
“哈哈哈!”刘敬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嘲笑,“代王啊代王!都这火烧眉毛的当口了,您还惦记着行礼?”
他笑容一收,眼神陡然变得锐利,“难道您还不知道?摄政王殿下已派了王直、郭登,正领着人马,星夜兼程朝这大同杀奔而来!您做的那些好事,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这句话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朱仕壥的怒火,将他打回恐惧的原形。
他脸色唰地惨白,嘴唇哆嗦着:“那……那该怎么办?本王……本王做的这些事,郕王他……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刘敬宗懒得看他那副怂样,俯身捡起几件被朱仕壥打翻在地的金器,随手塞回旁边战战兢兢的仆人怀里,不耐烦地挥挥手:“愣着作甚?快装箱!”
他似乎完全不想再理会眼前这位失魂落魄的王爷。
朱仕壥见他要走,一个箭步抢上前,死死拦住去路,声音都变了调:“说啊!到底该怎么办!你倒是给本王拿个主意!”
刘敬宗翻了个白眼,语气充满了鄙夷:“王爷,您眼又不瞎,没看我在干什么吗?逃命啊!”
“不能逃!你不能逃!”朱仕壥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拽住刘敬宗的胳膊,急吼吼道,“你逃了,本王怎么办?要不……要不我们干脆……”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造反!对,造反!凭大同的兵,未必不能成事!万一……万一成了,本王封你做国公!世袭罔替!”
“造反?”刘敬宗几乎被他这愚蠢透顶的主意气笑了,猛地甩开他的手,“拿什么造?凭你代王的名头,还是凭我手下这几号人?”
郭登在大同镇经营了多少年,多少将官是他的旧部。
那些将官平日里跟着代王捞点银子、抢几个民女,他们肯定乐意。
可要他们提着脑袋跟你造反?
那就抱歉了您呢,俺们可都是良善之辈,做不出这等事来。
朱仕壥被噎得说不出话,急得团团转,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不造反……那我们就拖!对,拖住他们!不是还有宁化王叔祖吗?他暗中养了那么多人马,说不定……说不定能成事!”
刘敬宗简直要气笑了,不耐烦地挥手:“拉倒吧王爷!他那点人马,全是些卫所里混吃等死的兵痞,乌合之众!连我这大同镇的边军都打不过,拿什么去碰京营那些刚刚砍过瓦剌蛮子的精锐?您省省吧!”
他彻底失去了耐心,转身就要继续指挥仆人,“懒得跟你废话,本将还得逃命去!”
“那……那……”朱仕壥彻底慌了神,木讷地站在原地,片刻后,眼中又燃起一丝病急乱投医的希望,“襄王!还有襄王啊。当初是他说的,郕王懦弱,绝不敢对藩王动真格。是他怂恿本王同意去杀那王越的,现在出了事,他不能不管,他得负责,他必须负责啊!”
听到朱仕壥提起襄王,刘敬宗猛地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脸上只剩下冰冷的嘲讽:“朱仕壥,你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襄王远在千里之外,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他拿什么保你?空口白牙吗?你被人当枪使了,还指望人家给你擦屁股?天真!”
“大胆!刘敬宗!你竟敢直呼本王名讳!还敢辱骂本王!”朱仕壥被这赤裸裸的羞辱彻底点燃了残存的怒火,冲着身后几个侍卫咆哮,“给我拿下这个狂徒!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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