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刘驿丞这般一说,钱百户咬咬牙,摸向怀中。
王主事总共就给了他五块银元的盘缠,好在这一路都是走驿站,基本没花啥钱。
他本以为能在京师潇洒一番,如今看来,哎,这钱怕是留不住了。
他掏出三块银元,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刘驿丞引着他重新走进厅堂,朝那苟书吏使了个眼色。
苟书吏眼皮一抬,瞥见钱百户手里的银元,脸上神色不动,只装作随手一拂,三块银元便消失在了袖中。
“哦,想起来了。”他慢悠悠重新拿起那叠文书,提笔蘸墨,“陕西官员贪腐案供状,这可是要事,该走急递流程。”
他在簿子上工工整整写了几行字,又拿出一张条子盖上戳,递给钱百户:“拿着这个,去后院急递房登记。文书今晚就能送刑部值房。”
钱百户接过条子,刚要道谢,苟书吏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也别急着离开京师。”
“这等大案,刑部的大人们看完文书,多半要传唤递件人问话。你留个在京地址,或者……”
他竖起三根手指:“每隔三日来这儿问一次,看有没有传唤。”
钱百户傻眼了:“我……我还得留在京师?”
“不然呢?”苟书吏似笑非笑,“万一刑部侍郎、尚书要亲自问你话,你跑回陕西去了,我们上哪儿找人去?”
从通政使司衙门出来时,太阳只剩最后一丝余晖。
钱百户站在街边,看着满城渐次亮起的灯火,心里拔凉拔凉的。
“哎,先去找个客栈落脚吧。”
最近的一家名悦来客栈,门口挂着风灯,伙计笑脸相迎:“客官住店?咱们这儿有上房、中房、通铺三种。”
本来就是军营出身,对食宿并无太高要求,能省则省。
“通铺多少钱?”
“通铺便宜,一晚上五百文,伙食热水另外算钱。”
钱百户脚下一软。
五百文?在西安,这个价能住带炕、包整日伙食的单间了!
他不死心,又连问了三家,最便宜的也要四百文。
最后咬咬牙,跟着一个拉煤车的汉子指点,出了城,回到那片城外廓的边缘地带。
这里紧挨着农田,房屋低矮杂乱,空气里混杂着煤灰、马粪和廉价炊烟的味道。
一家挂着“刘家百年老店”木牌的客栈里,那掌柜道:“大通铺,一晚上三十文,不包饭。炕上能睡三十人,自己找位置。”
钱百户交了钱,掀开油腻的门帘。
一股汗酸味、脚臭味扑面而来。
屋里是个大炕,占了大半间房。
昏暗得很,只点着一盏油灯,勉强照出些光亮。
炕上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人,有打呼噜的,有磨牙的,有低声聊天的。
墙角堆着行李,地上丢着破鞋。
他找了个靠墙的角落,把行囊垫在头下,躺了下来。
掌柜显然是省煤了,炕上只有一点温热。
好在人多,又都是糙汉子,挤在一块儿,倒也冷不着。
旁边一个黑脸汉子凑过来:“兄弟新来的?干什么营生的?”
“当兵的。”钱百户含糊应了一句。
谁知那黑脸汉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哎哟!原来是个兵爷!”
他竟一骨碌坐直了,声音都透着热络:“您是京营的兵?”
钱百户一愣,这反应倒是出乎意料。
要知道,在不少地方,军汉可不算什么体面身份。
却听那汉子接着道:“不瞒您说,小弟也正琢磨着去应征京营兵呢!”
“是啊是啊,”不远处另一个精瘦汉子也探过头来,“如今京营可不一样了!吃住全在营里,隔三差五还有荤腥,一个月稳稳两块银元,这好营生上哪儿找去?”
“就是要求多了点,”黑脸汉子挠挠头,“听说京营如今在精改,考核不过的、年纪超了的,都给发笔钱清退,再招新人。小弟这身子骨还行,就想试试!”
他说着,眼巴巴看向钱百户:“兵爷,您给说道说道,当兵最要紧的是什么?考核时都考些啥?”
一屋子汉子不知何时都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在昏暗里亮晶晶地瞅着钱百户。
钱百户被这阵势弄得有些无措,清了清嗓子,才道:“第一要紧的……是服从命令。令行禁止,队伍才能齐整。”
“那是那是!”黑脸汉子连连点头,“还有呢?”
“再就是体力、弓马、火器操练……”钱百户把平日营中那套拣要紧的说了几句。
虽不算详尽,一屋子人却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发出“哦”“原来如此”的感叹。
等他说完,黑脸汉子感慨道:“兵爷懂的真多!咱要是能选上,一定好好练,不给京营丢人!”
钱百户含糊应了两声,躺回铺上,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扬。
方才那些汉子羡慕、敬佩的眼神,他看得真切,这在关中可是少有的。
原来在京师,当兵已成了让人高看一眼的营生。
包吃包住,月俸稳定,听起来……确实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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