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利字当先与穿越疑云
鸡鸣寺后山,晨雾如纱,缭绕在翠竹之间,带着山间特有的清润湿意。
沈怀民踏着微凉的露水,来到这处僻静的竹轩。轩内陈设简朴,唯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墙角立着一个小书架,上面零散放着几卷经书和一本装帧朴素的诗集。
江临渊背对他立于窗前,一袭青灰色常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额角的伤痕在晨光下清晰可见,为他清隽的侧颜平添了几分历经风霜的硬朗。
他并未回头,仿佛早料到沈怀民会来。
“世子果然来了。”
声音平静无波,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沈怀民身上,那双眸子深邃如古井,似乎能映出人心中最细微的涟漪。
沈怀民在他对面坐下,石凳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精神一振。他看着江临渊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想到自己昨夜的辗转反侧,心中不免有些气闷,但面上依旧维持着世家子弟的从容。
“叨扰江公子静养。怀民此来,确是为科考策论一事,心中有些困惑,想向公子请教,望公子不吝赐教。”他刻意放低了姿态,将“请教”二字说得清晰。
江临渊提起小泥炉上的紫砂壶,动作优雅地将沸水注入两个白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一瞬间的眼神。
“世子先饮杯茶,定定神。”
茶香清雅,驱散了晨间的寒意。
沈怀民接过茶杯,指尖感受着瓷壁传来的温热,点了点头:“多谢。”
他顿了顿,终于道出心中困惑:“北地雪灾之后,那数十万流民的安置与地方重建之策,怀民苦思良久,总觉得寻常赈济之法,恐流于表面,难解根本。不知江公子对此……有何卓见?”
他刻意用了“卓见”二字,既是试探,也是真心求教。
江临渊并未直接回答,他垂眸看着杯中载沉载浮的茶叶,反问道:
“世子饱读诗书,通晓史籍。依你之见,古往今来,驱使天下人行事,聚合离散,最根本、最持久的力量是什么?”
沈怀民沉吟片刻,谨慎答道:
“圣贤教诲,或为名节;世人奔波,或为财利;豪杰仗剑,或为义气。无非名、利、义三者。”
“不错。”江临渊颔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但拨开云雾,归根结底,无非一个‘利’字。”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君子爱惜羽毛,求的是清名流传,此乃长远之利;商贾追逐金银,求的是富足享乐,此乃眼前之利;即便是侠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所求内心安宁畅快,浩然之气充塞胸臆,亦是一种精神之利。区别只在于是求大局之利,还是私己之利;是谋万世之利,还是图一时之利。”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竹轩,望向了遥远的北地:
“北地雪灾,流民数十万,他们抛家舍业,颠沛流离,所求为何?无非活命,无非一口能让家人果腹的饭食,一个能遮挡风寒的栖身之所。此乃他们眼下最迫切、最根本的‘利’。”
“朝廷开仓放粮,拨款赈济,是解其燃眉之急,此为‘予利’。然,若只一味‘予利’,如同抱薪救火,薪不尽则火不灭。长此以往,难免滋生惰性,坐吃山空,消耗国力甚巨。且赈济钱粮经过层层官吏之手,犹如肥肉过手沾油,最终能落到真正灾民手中的,恐怕十不存一,此乃吏治之弊,亦因‘利’而起。”
沈怀民听得入神,不自觉地点着头。
这些弊端他并非不知,却从未如此清晰地从“利”的角度被剖析开来。
“所以,”江临渊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穿透力,“与其被动地、低地地‘予利’,不如主动地、巧妙地‘导利’。”
他看向沈怀民,一字一句道:
“以工代赈。”
这四个字,如同石破天惊,在沈怀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以工代赈?”沈怀民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迅速被思索的光芒取代。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一条他从未想过的道路。
江临渊放下茶杯,详细阐释道:
“由官府出面,统筹规划,召集流民中的青壮劳力,疏浚被雪水淤塞的河道,修复被冲毁的官道驿站,搭建临时或永久的安置屋舍。”
“让他们付出劳力,换取足以养家糊口的钱粮,自食其力。”
他声音沉稳,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沈怀民心头的重锤:
“此举,对流民而言,他们得到了生存所需,看到了凭借自身努力重建家园的希望,此为其‘利’;对官府和朝廷而言,以远低于单纯赈济的投入,完成了紧要的基础设施修复,利于长远发展,此为国库与地方之‘利’;流民有事可做,有钱可拿,人心安定,地方秩序得以迅速恢复,避免了流民聚众生事,酿成民变,此为官府治理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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