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内,灯火摇曳。
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空气里弥漫着檀香与一种无形的、紧绷的期待。
江临渊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
沈怀民紧握着那卷象征希望与责任的婚书,指尖泛白,目光灼灼地看向江临渊。
那眼神里混杂着绝处逢生的感激、对眼前男子深不可测智谋的惊异,以及最急切的期盼。
南宫凤仪暂时从情绪波动中平复,苍白面色恢复一丝血色,努力维持着公主仪态。
只是交叠在膝上的手,指节依旧绷紧,显露内心不平静。
太后的目光最为深沉,如同古井无波,静静看着江临渊,仿佛要透过他平静外表,看穿他脑海中的惊涛骇浪。
“江公子,”太后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禅房里格外清晰,“眼前这和亲之议,如同悬顶之剑,寒气逼人。”
“皇帝心意已决,朝中主和之声甚嚣尘上,哀家虽能暂阻,却难根除。”
她将“必死之局”四个字咬得微重:
“你,有何见解,可解此必死之局?”
江临渊微微躬身,姿态从容,语气平稳却带着洞穿时局的锐利:
“太后,殿下,世子。和亲之议,看似是解决北境边患的捷径,实则是饮鸩止渴,慢性自杀。”
“漠北狼子野心,贪得无厌,岂是一柔弱女子所能填平?”
“今日割一城,明日献一女,只会不断助长其嚣张气焰,令其视我大周软弱可欺!”
“终有一日,其铁蹄必将踏破雁门,长驱直入,届时山河破碎,悔之晚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声音清晰有力,如同金石交击:
“故而,和亲,绝不可行。”
“既然和亲不成,那便只剩下一条路——”
“战!”
“以战止战,以武止戈!”
“战?”沈怀民眼中闪过思索与认同的光芒。
他眉头紧蹙,坦诚道:
“江公子所言,振聋发聩,正是怀民心之所向,亦是我沈家世代守护之信念。”
“然,陛下如今深受主和派蛊惑,倾向于和亲,认为可免刀兵之祸,节省国库。”
“如何能让陛下心甘情愿放弃此议,转而支持出兵? 此其一,亦是最大难关。”
他毫无掩饰地坦诚自己的局限:
“其二,怀民自知才疏学浅,于军中并无尺寸战功,人微言轻…”
“纵有满腔报国之志,恐也难以调动边关那些身经百战的骄兵悍将…”
“此事…关乎国本,非同小可,恐怕必须由家父出面…”
“以国公之尊、数十年沙场积累的赫赫威望,方能真正凝聚军心,统筹全局,稳操胜券。”
江临渊看向沈怀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声吟出一句诗。
声音不高,却如同带着千钧之力,一字一句,清晰敲在每个人心上: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诗句落下的瞬间!
沈怀民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门,浑身剧震!
仿佛听到了千军万马无声的呐喊与屈辱!
南宫凤仪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痛色与共鸣,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连一直闭目拨动佛珠的太后,手指也微微一顿。
这短短十四个字,太过辛辣!
道尽了和亲政策的屈辱与荒唐!
也精准无比地刺中了天下武将集团最敏感、最不容触碰的那根神经!
“好一句‘不知何处用将军’!”沈怀民喃喃重复,胸中一股郁垒之气仿佛被这句诗点燃,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火。
江临渊继续冷静分析,语气如同在棋盘上落子:
“世子所言极是,此事确需国公爷这等擎天玉柱出面,方能竟全功。”
“而要令陛下‘自愿’放弃和亲,转而支持出兵,需行攻心为上之策。”
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龙袍下的真实想法:
“陛下如今最在意的,并非边境百姓存亡忧患…”
“而是他承继大统的‘名正言顺’,是天下士民百姓的‘归心’与后世史书的评价。”
“我们可以让市井坊间,让茶楼酒肆,甚至让朝堂之上,悄然流传一些…耐人寻味的说法。”
江临渊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精准引导舆论的力量:
“比如,可以让人不经意地提及,感慨道:想当年,英明神武、文治武功的先帝在位时…”
“面对四方强敌环伺,无论局势多么艰难险峻,也从未有过以宗室女子和亲、换取短暂和平的先例!”
“先帝曾言,大周的安宁,是靠将士们的铁血忠魂打出来的!”
“是靠谋臣的智慧筹来的,而非靠女子的眼泪和屈辱换来的!”
“此乃我大周立国之风骨!”
他刻意在“先帝”、“从未”、“风骨”这几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同时,再让一些看似无关的清流言官或士林学子,在合适场合议论…”
“若当今圣上真的行了这和亲之事,与先帝的铮铮铁骨、赫赫天威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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