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曾任性,亦曾隐忍。”他声音不大,却像铁钉钉进木里,每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震颤,“三年前在南洋,大太子为救坠海的凡人遭天罚,我替他受了那顿鞭刑。
碎的是假信物,演的是苦肉戏——错在未早破陈规,累百姓久受盘剥。“他抬头时,眼底有龙鳞般的金芒闪动,映着阳光,竟在地面投下一片细碎金斑,”今日所行,非为赎罪,乃为正道。“
掌声刚起,忽听孩童们齐声尖叫:“童子爷!童子爷出来啦!”
溺叔的身影从河心浮起。
他原本半透明的魂体如今凝实如活人——那是百姓日日供奉、香火渐盛的结果,每一缕烟火都化作实体的骨血。
月白短打沾着水痕,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每走一步,脚下青石便留下一圈涟漪状的水印。
他伸手拽了拽敖广的衣角,仰着小脸说:“龙叔叔,我昨日学写‘护’字啦。”他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展开是歪歪扭扭的“护”字,墨迹未干,指尖还留着写字时的轻微颤抖,“阿微说,护河要护人,护人要护心。”
敖广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那团纸,触感粗糙而真实。
河面上突然泛起涟漪,当年被洪水冲垮的堤坝残影浮现在水中——那是他用龙鳞修补的第一处裂痕,水波荡漾间,仿佛还能看见那些银白鳞片在烈日下灼烧、熔化、嵌入石缝的痕迹。
“童子爷都原谅啦!”不知哪个小娃喊了一嗓子,满场百姓突然跟着喊起来。
有老船家抹着泪往供桌上添了串冰糖葫芦,糖壳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折射出七彩光晕;有妇人把怀里的枣糕掰了半块放在溺叔脚边,香气随风飘散,引来几只麻雀啄食。
沈观灯望着跳动的香火,见那淡蓝的火苗竟比往日高出三寸,在风里噼啪作响,像在唱什么新的歌谣。
夜至三更,双神亭的香火仍未熄。
沈观灯正收拾案上的“黑历史展”物料,指尖拂过一张揭帖,纸面残留的海藻腥味尚未散尽。
忽然,头顶气压骤降,烛火由蓝转青,供桌微微震颤,香灰簌簌落下,在桌面堆成一座微型山峦。
她抬头,见谢无歧立在檐下,周身绕着金色锁链,链尾缠着几支芦苇,正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水珠落在青石上,竟发出金属般的“叮”声。
“第十一道敕令。”他抬手,锁链“当啷”一声垂落,在供桌前化作块青石碑,“凡受香火者,须定期公示功过,由幽冥司备案,百姓可质询。”
沈观灯望着碑上的字笑了:“帝君这是要教神明写述职报告?”
谢无歧目光扫过仍在燃烧的香火,声音里有极淡的笑意:“总得有人,替百姓执秤。”
海风突然卷着咸湿的气息扑进亭子,吹动她的魂体,如烟似雾。
她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腐臭——那是来自东海的黑香,以怨魂为引,专蚀正统香火,正急急缩回深海。
她望着谢无歧衣摆被风吹起的弧度,忽然想起青铜祭坛上新增的铭文:“当神明学会低头,执灯者已站上王座。”
第十一道敕令落定三日,双神亭前的青石板被踩得发亮,倒映着晨光与人影。
沈观灯站在台阶上,看着百姓排着队往“神明功过簿”上写字——有老妇写“龙四爷修了三道堤坝”,笔迹颤抖却坚定;有孩童画了溺叔教他写“护”字的歪扭画像,蜡笔颜色鲜艳如初春花朵。
“观灯姑娘!”卖糖画的老张头举着个龙形糖画挤过来,糖丝在阳光下透明如金线,“您瞧我新学的,给龙四爷和童子爷的。”他压低声音,皱纹里藏着笑意,“听说青岚州的乡老今儿个要来,说是要把咱们这‘问责碑’搬回去立......”
沈观灯望着越聚越多的人群,魂体因兴奋泛起幽蓝,如同星火落入深潭,一圈圈漾开光晕。
远处海面,最后一丝黑香沉入深渊。
风暴或许从未停歇,只是这一次——
执桨的手,终于换成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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