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宣纸拍在案上,上面用木炭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
陆知微凑过去看,第一眼尽是“怪物”、“滚开”、“吓死人了”。
可往后看,字迹却渐渐变了。
“虽然吓人,但他没害我。”
“他站在巷子口,那些收保护费的地痞就不敢来了。”
“我家的猫丢了,是他从高高的房梁上帮我抱下来的,他长得丑,但动作很温柔。”
“晚上不怕走夜路了,知道那个丑八怪在附近巡逻。”
纸的末尾,是一行用毛笔写的、墨迹还很新鲜的字,笔迹颤抖,却力透纸背:“儿啊,娘对不住你……回家吧。”
原来,他幼时因天生貌丑被父母遗弃,扔在乱葬岗。
这几日他夜夜游荡,竟回到了出生的村子。
他的老母亲隔着窗户看了他两夜,终于在第三天夜里,推开门,抱着他腐烂的身躯嚎啕大哭。
那只纸蝴蝶,是邻居家的小丫头偷偷塞给他的。
沈观灯看着那行字,幽蓝的魂火闪动了一下。
但她很快恢复了冷静,脸上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还不够。你想要的不是一张能看的脸,而是一个能被承认的身份。脸,我们给不了,但身份,幽冥司可以给你造一个。”
她提笔,在一本全新的项目策划书上写下四个大字——“破相守夜人”。
“从今天起,你的丑陋不再是你的弱点,而是你的勋章,是你正义的象征。”沈观灯眼中闪烁着名为“策划”的光芒,“陆知微,去散布消息,就说城西的义庄每夜都有恶灵哭号,惊扰四邻,官府束手无策。但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毁容义士’,因感念世人,自愿每夜独守义庄,以身为饵,镇压邪祟。”
她又转向一直默默旁观、不知何时出现的青蚨娘:“青蚨娘,烦请调出本县近五年所有失踪人口的卷宗,特别是那些与‘乐善好施’的乡绅有关的案子。”
青蚨娘心领神会,青铜算册一翻,一缕青烟飞出,片刻后便带回一份卷宗:“明府,城西的张善人,五年内收留过九名流浪汉,但这九人之后都再无音讯。城隍庙的记录是‘已还乡’。”
“采生折割的邪修罢了。”沈观灯冷笑,“夜嚣子,你的首秀来了。今夜子时,张善人会去义庄处理一具‘新到货’的尸体。你的任务,就是在他准备动手时,现身与他搏斗,不需要赢,只需要当着被惊扰而来的百姓的面,撕下他伪善的面皮,然后对他高喊——”
沈观灯一字一顿,声音铿锵有力:“‘你看清我是谁!我这张脸是天生的!可你藏在人皮底下的那张脸,比我的烂脸,更脏!’”
那夜,义庄鬼火大盛,百姓哗然,真相大白。
张善人被愤怒的民众扭送官府,他那张伪善的脸,在火光下比夜嚣子腐烂的脸还要扭曲。
案结当晚,近百名百姓自发提着灯笼,来到义庄门前,为这位沉默的“守夜人”祈福。
漫天灯火,汇成一片温暖的星河。
夜嚣子立于火光之中,第一次没有躲闪,而是默默挺直了佝偻百年的脊梁。
幽冥司旧庙内,沈观灯在他的“艺人档案”上落下最后一笔。
“欢迎加入幽冥司,第四位签约艺人——‘夜魇先生’。主打路线:恐怖美学与社会正义。首支主打‘单曲’《烂脸英雄》……正式发布。”
与此同时,城隍庙深处的密室中。
“岂有此理!”崔明府将一只上好的青瓷茶盏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司,一群污秽不堪的鬼魅,竟敢插手本府辖下的刑案!这是僭越!这是谋逆!”
青蚨娘躬身立于一旁,低头呈上一份卷宗,声音平稳无波:“明府,幽冥司上月香火总额,较前月增长六成七。其中,有三成新增香火,来自城中女性信徒。根据我们的‘市场调研’,她们说……终于有了一个神,不怕长得难看,还专门为冤死的女人和丑陋的鬼出头。”
烛火摇曳,崔明府看着卷宗上触目惊心的红色数字,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恐惧。
他一直引以为傲、坚不可摧的秩序,正在被一种他完全看不懂,也无法掌控的力量,从根基处瓦解。
就在他失神的瞬间,一道金光穿透城隍庙的重重禁制,凭空出现在幽冥司那座破败的旧庙门前。
金光散去,化为一卷用阴文写就的诏令,缓缓展开。
诏令上只有五个大字,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即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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