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目赤红,指着高台上的沈观灯厉声咆哮:“城隍之位,乃天授敕封,三界正统!岂容尔等妖鬼在此儿戏竞选,亵渎神明?!”
沈观灯缓步上前,脸上不见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明府说得对,神位尊贵,正因其有天授的法统。”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凌厉,“所以,还请明府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出示您当年接任城隍之位时的‘任命考核记录’,以及您过去三年的‘年度履职报告’。若有,幽冥司立刻解散,我自缚前往冥府领罪。”
崔明府的咆哮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由红转青。
考核记录?
履职报告?
他哪有那种东西!
他的城隍之位是父死子继,香火是理所应当世袭而来,几百年来皆是如此!
“放肆!本官乃天庭正神,何须向尔等宵小解释!”崔明府恼羞成怒,高举金印,便欲强行镇压,“来人,给本官将这群乱臣贼子……”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骇然发现,四周的百姓不知何时已自发围拢,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他们没有武器,却不约而同地高高举起了手中的“信愿权益卡”。
“我们要看报告!”
“不透明,不下台!”
“拿出证据来!”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巨力,竟让崔明府手中的城隍金印都开始微微颤抖。
他惊恐地回头,却看到自己座下的首席判官、文书主簿,全都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那份伪造的密旨,他们这些心腹都未曾见过真正的天庭印玺,早已心知肚明。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青蚨娘一袭劲装,手持一卷漆黑的封口竹简,悄然出现在亭角。
“奉冥府都察院最新指令,凡被正式提名为重要神职候选者,即可依法调阅前任及现任者的全部履职档案。”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解开竹简的漆封,缓缓展开,声音传遍全场:“《阴司备案录》,崔明府。在任十年。卷宗记录:近三年,受理民生呈报零起;近五年,无一次亲身巡查境记录;近七年,未曾修缮城中任何一座土地庙、渡口祠;近九年,未曾动用神力赈灾救民一次。另,都察院审计司查实,其私库中,藏有未经报备的阳间黄金三百斤,香火愿力珠一千二百颗,来源……不明。”
青蚨娘抬起眼眸,目光如两道冰冷的利剑,直刺崔明府:“明府,敢问您的神格,究竟是靠信众的香火维持的,还是靠这些不明来源的贪污,在续命?”
轰!全场彻底炸开了锅。
崔明府浑身剧烈颤抖,如遭雷击,连退数步。
他看着周围那一双双由震惊转为鄙夷、愤怒的眼睛,看着自己手下判官们躲闪的神色,最后一丝理智终于崩溃。
他猛地抬手,不是指向青“娘,而是指向一脸平静的沈观灯,发出了绝望的嘶吼:“是她逼我的!都是她逼我的!若我不贪,若我不把这些香火金银送上去,宫中那些长老、那些上神,早就把我换掉了!我有什么办法!”
一语既出,满场死寂。
随即,是更猛烈的哗然!
原来,连高高在上的城隍,也只是更庞大、更黑暗的腐败链条中,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最狠的公关,从来不是辩赢对手。
而是让对手,亲口说出那个最致命的真相。
当夜,城隍庙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崔明府那尊丈高的鎏金神像上,从眉心到胸口,裂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缝隙。
精纯的香火愿力,正从那裂缝中如青烟般丝丝缕缕地散逸而出。
他失魂落魄地跪在大殿中央,望着空空如也的供桌,反复喃喃:“我不是坏神……我只是……不敢不做坏神……”
双神亭内,沈观灯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她将整套“城隍候选人资料”、“功德碑拓本”以及青蚨娘提供的“审计报告”,悉数封入一只玉匣之中,交给了陆知微。
“送去冥府,都察院,亲手交给谢帝君。”
匣中,附有一封短信:“谢帝君,您要的火种,已烧到城隍庙的房梁上了。下一步,要不要试试——天庭的香炉,也该清一清积了千年的灰了?”
千里之外,冥河彼岸。
谢无歧展开玉简,看到最后那句话,万年不变的冰冷眼底,竟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指尖燃起一缕审判金焰,将这份“城隍继任案”的卷宗列为“甲等要务”,提笔朱批八字:
“民心所向,即天命所归。”
崔明府神庙金身裂痕蔓延之夜,沈观灯并未松懈。
她深知,推倒一座城隍庙,不过是拆掉了一堵朽坏的院墙,而墙后那座盘根错节、名为“天庭”的巍峨宫殿,才刚刚向她投来第一道冰冷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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