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光芒刺破幻术,如同烙铁烫入腐肉。
云端那神只般的俊美形象,瞬间如画皮般剥落。
取而代之的,是一具让全城百姓肝胆俱裂的恐怖真身——那是一颗腐烂过半的颅骨,上面爬满了蠕动的蛆虫,仅靠一张张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脸皮用诡异的丝线缝合在一起,才勉强维持着一个头颅的轮廓。
他左边眉梢的位置,赫然有一点殷红,正是小砚奴所说的那粒朱砂痣!
人群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比方才更加猛烈的哗然。
“那……那是我祖母的脸!她……她明明是寿终正寝的!”一个锦衣华服的员外指着那具腐尸,浑身颤抖。
“我的小翠……我那失踪了三年的婢女!她的眼角有颗泪痣,错不了!”
更有甚者,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在镜中看清了其中一张稚嫩的脸,当场崩溃,凄厉地哭喊出自己幼子的乳名。
那些曾虔诚供奉白面郎“美貌”的香火,在这一刻,化作了最恶毒的诅咒。
信仰如雪崩般断裂、崩塌,化为乌有!
“不——!”
白面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
他赖以生存的根基,正是窃取他人之美,再用这份美去收割更多的信仰。
如今罪行败露,根基尽毁!
他血红的独眼死死盯住台上魂体虚弱的夜嚣子,看到了那张虽然残缺、却因“真实”而凝聚了无上潜力的脸。
“是你!是你这丑鬼!我要你的脸!你的‘本相之影’!”
他咆哮着,十指化作利爪,如一只巨大的腐臭秃鹫,从云端猛扑而下!
高楼之上,沈观灯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那笑意锐利如刀。
“等你这句话,三日了。”
她话音未落,高台四周早已布下的阵法轰然启动。
这一次,不再是映照人心的铜镜墙。
只见无数百姓自发地从怀中掏出自家梳妆台上的旧铜镜、行囊里的护心镜,甚至是孩童手中的小玩意儿,奋力投入阵中。
万千面大小不一的铜镜在空中汇聚,瞬间组成了一条深不见底、盘旋扭曲的“镜渊回廊”!
当白面郎一头扎入,他便坠入了一个由他自己罪孽构成的地狱。
万千镜面之中,浮现出他百年来吞噬的每一张脸。
有哭泣的少女,有哀求的老妇,有绝望的孩童……每一张脸都在无声地控诉,每一双眼睛都倒映出他此刻腐烂的模样。
他的力量,源于窃取的美;他的毁灭,也来自于被窃之美的集体见证。
“啊啊啊啊——!”
白面郎在镜渊中发出凄厉的惨叫,他身上那些缝合的脸皮,在万千倒影的注视下,开始寸寸剥落、飘散。
最终,他的魂体被彻底消解,只剩下一堆散发着恶臭的枯骨从空中坠落。
唯有一张尚未被他完全缝合的、属于一个清秀少年的脸皮,轻飘飘地落在夜嚣子脚下。
夜嚣子缓缓走上前,弯腰拾起那张脸皮,然后,轻轻地将它覆盖在了自己焦黑的伤痕之上。
不是为了变美,不是为了遮掩。
而是为了祭奠,所有被掠夺、被吞噬的“本来面目”。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九天之上,风云变色。
一道刺目的金光撕裂夜幕,化作一纸威严无比的金谕,煌煌然悬浮于共治灯之上,天威浩荡,压得全城百姓喘不过气。
“幽冥司蛊惑民心,以丑乱美,动摇香火根本,即刻取缔,主事者沈观灯魂飞魄散,以儆效尤!”
金谕宣读,裁决已下!
就在那金光即将化作雷罚劈落的刹那,一道清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金谕之前。
谢无歧黑袍曳地,一手负后,一手横举那枚寒光四射的监察令。
他甚至没有看下方的沈观灯,只是仰头望着那道金谕,声音冷峻如万年玄冰,却清晰地传遍三界:
“天规言‘信则灵’,未言‘美则灵’。”
“百姓信此鬼,因其真;不信彼神,因其伪。若此为乱序,何为正道?”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那枚小小的监察令,竟散发出足以与天威抗衡的凛然秩序之力。
悬于空中的金谕,光芒一阵剧烈的闪烁,竟被硬生生阻滞,无法落下!
全场死寂。
就在这三界秩序对峙的诡异寂静中,夜嚣子缓缓跪倒在地。
他抬起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脸上那张借来的、属于别人的少年脸皮,轻轻撕下。
他再次露出了那张焦黑残缺、却无比真实的本相。
他仰起头,望着僵持在空中的金谕与监察令,望着满城戴着面具的凡人,他的声音不再嘶哑,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朗与决绝,响彻全城:
“若真实即为邪,若丑陋即是罪,若不愿欺世盗名,方得苟活——”
他顿了顿,眼中燃起一簇不屈的火焰。
“我愿,万世为妖!”
话音落下的瞬间,满城那千万盏象征着“遮掩”的素白纸灯笼,应声俱灭!
金陵城,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
唯有夜嚣子的额前,那一点由“尊严共鸣”凝聚而成的香火,并未熄灭。
它化作了一颗微弱、却明亮得无法被任何黑暗吞噬的星辰,静静地悬浮着,不坠不灭。
灯楼之上,沈观灯望着那黑暗中唯一的光点,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全新力量,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低声说道:“成了。”
“他们终于知道,什么叫‘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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