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良久,久到沈观灯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转身就走。
“你究竟想建什么?”他忽然开口,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多了一丝探究。
沈观灯从灯楼上飘然而下,魂体在月光下如同一缕轻烟,她在他身侧站定,笑道:“一个谁都能被看见的世界。”
“天道不容僭越。”他摇头,似乎在规劝,又似乎在自语。
“那什么是天道?”沈观灯毫不客气地反问,“是让白面郎那样的腐神安享万民香火,还是让夜嚣子这样的真鬼永世不得翻身?”
谢无歧被问得语塞,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动摇。
他没有回答,转身向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迈出幽冥司门槛的那一刻,一枚通体漆黑、刻着复杂纹路的玉牌,从他袖中悄无声息地滑落。
沈观灯弯腰拾起,魂体指尖触及玉牌的瞬间,一股冰凉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冥府最高档案库——“舆情司”密档通行符。
她抬眼看向谢无歧消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原来,铁面无私的帝君,也开始偷规则了。”
无需多言,青蚨娘立刻着手破解密档。
当那卷帙浩繁的天庭内部情报呈现在沈观灯面前时,饶是她早有准备,也不禁瞳孔微缩。
“正统形象名录”。
天庭正在秘密推行一项计划,凡不在名录内的“非标准神只”,其信仰传导路径将被天道主脑系统性地切断香火输送通道,让他们在悄无声息中“饿死”。
而在第一批即将被剔除的名单上,“夜嚣子”三个字,赫然在列。
更荒诞的是,名录的审核标准——“五官完整度不低于九成”、“仪态需符合天庭礼制规范”、“出身需有正统传承记录”。
“他们怕的不是丑,”沈观灯冷笑一声,将密档重重合上,“他们怕的是失控。”
“司主,我们怎么办?通道一旦被切,夜嚣子好不容易凝聚的香火,会立刻枯竭!”青蚨娘焦急道。
“他们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沈观灯眼中寒光一闪,立刻下达指令,“启动‘灯网联动’!”
她要将金陵城的共治灯光脉,如神经网络般延伸至每一位“异形代言人”的香火核心,形成一张巨大的“互保香火网”。
一旦天庭切断了夜嚣子的主通道,其他节点积攒的香火便会自动补给,让他不至于立刻消散。
“陆知微!”她再度下令,“去,准备第二波‘无面灯会’。这一次,我们的舞台,要设在州府!”
当夜,金陵城外,碎镜祠前。
夜嚣子盘膝静坐,感受着那碗清水和碎镜中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念力。
忽然,他额前那点明亮的香火微微发烫,热度远超平日。
他下意识地抬手触摸,指尖竟从那团光芒中,拈出了一片温热坚硬的实体。
他摊开手掌,那是一片微型的铜镜碎片。
镜中没有映出他的脸,反而像水波般荡漾开一圈圈涟漪,浮现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画面:
冲天的火光中,一座华丽的戏台正在熊熊燃烧。
台下,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正指着火场,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什么。
而他自己,一个年少的、尚未毁容的他,正拼命地从燃烧的梁木下,向外爬出……
那是他早已遗忘的,关于死亡的真相。
剧痛与悲愤瞬间贯穿了他的魂体,他浑身剧烈颤抖,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过焦黑的伤痕。
远处的高楼上,沈观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转头,低声对身旁的陆知微说:“记忆回来了。接下来,该让他们知道——当年那场火,是谁放的。”
风,悄然吹起。
夜嚣子掌心那枚滚烫的铜镜碎片,光芒闪烁,镜中的画面开始剧烈抖动,仿佛有什么更深层、更惊骇的记忆,即将破镜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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