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聋哑妇人挤到台前,焦急地打着手势,见无人能懂,她索性抢过一块木炭,在满是尘土的地上,一笔一划,用力划出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救娃李婶。
炭屑飞溅,她的指甲断裂,渗出血丝,但她浑然不觉,只盯着那四个字,眼中燃着执念的火光。
沈观灯眸光一凝,对身侧的鬼吏道:“刻上去。”
鬼吏领命,以指为刀,指尖泛起幽蓝火焰,将那四个字原样复刻于榜文的侧边空白处。
每一道刻痕都伴随着“嗤嗤”的声响,如同烙铁烫入皮肉。
“鼓精儿!”沈观灯清叱一声。
“在!”高台另一端,鼓精儿早已严阵以待,双槌紧握,魂火在体内奔涌,鼓皮随其呼吸微微起伏。
“为‘救娃李婶’,擂鼓三通!”
“咚!”第一声低沉,如大地叹息;“咚!”第二声凝重,似悼亡之音;“咚!”第三声激越,如呐喊撕裂长夜。
三声鼓响,并未引发神迹,却让全场陷入更深的静默——那是万千心灵被唤醒前的屏息。
就在此刻,沈观灯眼角余光扫过人群边缘——一道青色身影伫立树影之下,怀抱石碑,久久未动。
她心头微震,却只作不见,继续执笔。
那身影终于动了。
是震圭子。
他卸去了那一身刺目的雷部神将甲胄,只着一身青色布衣,衣料粗糙,随风轻扬。
手中不再有雷符,而是抱着一块满是裂纹的残破石碑。
碑体冰凉,触手生寒,裂纹深处似乎还残留着焦痕——那是天雷留下的印记。
他走到沈观灯面前,目光复杂,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们……我的父母。凡人之身,曾在山匪过境时,藏匿并救下了十三个逃难的邻人。后邻人感恩,为他们立了这座草祠,却因‘私设淫祀,窃取香火’,被天雷诛杀……可我曾亲手执行过十七道‘毁淫祠’的天令,从不敢想,那降下雷霆的手,竟也曾指向我的双亲。”
沈观灯沉默片刻,从他怀中接过那块冰冷的石碑。
她没有多言,只是亲自取过一旁的清水,研磨文心炭。
墨汁浓稠,饱含着一个儿子无声的悲怆,泛着幽光,散发出淡淡的焦苦味。
她提笔,在榜上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郑重写下四个字:“震氏双义”。
当“义”字的最后一笔落下,震圭子怀中的残碑突然发出一阵温润的微光,碑面上,两道模糊到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浮现,他们没有言语,只是朝着震圭子,遥遥地、轻轻地颔首。
仿佛在说:孩子,我们看到了。
震圭子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这个执掌雷霆、从不示弱的青年神将,终于流下了一滴滚烫的泪。
泪珠滴落在石碑上,“滋”的一声,化作一缕白烟,袅袅升起,融入夜空。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风停了,火光凝滞,连远处的婴孩啼哭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望着那个跪着的男人,仿佛第一次看清:所谓神明,也不过是一个想替父母正名的孩子。
就在雷霆劈下的刹那,远方天际划过一道玄光,快若流星,撕破乌云,似有一人逆雷而行。
谢无歧!
他脸上再无往日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如永恒山岳的气息。
他看也未看那毁天灭地的雷霆,只是伸出手,掌心中,那枚代表他监察三界、巡查阴阳的“都察院监察令”寸寸碎裂!
令牌没有化作齑粉,而是爆开万道金光,在空中瞬间交织成一座璀璨夺目的金桥!
金桥横贯天地,一头连接着他脚下,另一头,竟稳稳地落在了《民撰神榜》的最顶端!
他立于桥上,面对苍天雷罚,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雷鸣:
“此榜所载一百三十七位神只,皆经阴司‘待勘簿’逐一核实,功德无差!其香火源自民心,其根基合乎天道初立时的‘民荐律’之规!天庭若要毁榜,先问过我冥府都察院!”
“轰——!”
紫色天雷悍然劈下,却尽数轰击在那座金桥之上!
金桥剧烈震动,非但没有破碎,反而将那狂暴的雷霆之力尽数吸收,化作一道更为纯粹的金色能量,反向灌注入《民撰神榜》之中!
长卷光芒大盛,榜上每一个名字都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过,字字金光流转,几乎要透卷而出,烙印上苍穹!
高台尽头,鼓精儿仰天长啸,他全身的魂光都在沸腾,仿佛要将自己燃尽。
他看向沈观灯,看到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懂了。
他高高举起那对浸透了万民悲欢的鼓槌,用尽了轮回往复的所有力量,猛然砸下!
鼓声如地龙翻身,百里之内,所有孤坟野冢齐齐震动,千百道沉寂了岁月、无人记起的无名神影,自腐朽的棺木与冰冷的泥土中缓缓升起,茫然望向荒祠的方向!
他们的衣袍褴褛,面容模糊,却都朝着那道金光,伸出了手。
鼓声如万民同心,台下数千百姓,城中十万民众,竟在同一时刻,不约而同地高呼出自己所敬所信的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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