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火升腾,空白的书页竟未化为灰烬,反而燃烧出金色的光焰。
沈观灯以指为笔,以魂火为墨,在那燃烧的金色光页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崭新条文:
“凡为民殉职之神鬼,无论出身,无论品阶,无论是否在册,皆可录入《英灵录》,享万民共忆供养,其香火由幽冥司统调续引,直至功德圆满或神魂安息!”
字落,天地变色!
忘川河水奔流不息,**忽然静止如镜,水面倒映的星月刹那凝固**。
歌舆生惊呼:“河水……在倒着走!”——只见那静止的河面竟缓缓逆转,水流逆溯而上,发出低沉如叹息般的呜咽声,仿佛时间本身也在回望牺牲者的足迹。
阴律阁外那片记载着无数功过是非的碑林,齐齐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每一块石碑都在颤抖,裂纹中渗出暗金光芒,如同旧律在痛苦呻吟**。
刑无赦手中的律鞭剧烈震颤,几乎脱手而出,似与那些刻满冷酷条文的碑文共鸣,又像在哀悼某种不可挽回的终结。
地底深处,那十七盏原本微弱的残灯,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猛地冲破厚重地脉的束缚,化作十七颗璀璨的星辰,高高悬于幽冥夜空!
**光柱贯穿天地,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照亮了每个人脸上震惊与动容交织的神情**。
青蚨娘仰望着那升腾的灯火,指尖微微发抖:“它们……活过来了。”
就在这异象迭起的瞬间,其中一盏最边缘的灯火轻轻摇曳,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小童虚影。
**他无声地张着嘴,唇形分明是‘谢谢’二字,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那是百年来被封口的哑律童**。
一道温柔的光流缓缓包裹住他,将他轻轻推向主灯海。
**那一瞬,仿佛有极细微的、类似铃铛轻响的音符,在所有人心底悄然响起——那是被压抑百年的第一声回应**。
这惊天动地的异象,让刑无赦再也坐不住了。
他猛然起身,那根黑沉沉的律鞭“啪”地一声甩出,鞭梢却未指向沈观灯,而是遥遥指向了自始至终立于阴影中的掌印帝君,谢无歧。
“你默许她行此逆天之举,便是背叛师门,背叛你亲手立下的秩序誓言!”刑无赦的声音因神魂的剧痛与内心的激荡而沙哑无比。
谢无歧终于从阴影中走出,第一次,他没有回避师兄那双燃烧着怒火与痛苦的眼睛。
“师兄,”他的声音同样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可知,那十七位神明之中,有三位,曾是你亲手册封的‘护土正神’?”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重锤敲在刑无赦的心上:“他们为护一城生灵,散尽香火而死时,你……也在场。”
“轰!”
刑无赦浑身剧震,藏于发丝下的瞳孔骤然缩至针尖大小。
一段被他强行封存的记忆,被这句话无情地撕开——
百年前,瘟疫围城。
那位他亲手册封的城隍,将毕生香火化作屏障,护住满城百姓,自己却在神坛上寸寸消散。
神像崩裂的最后一刻,满城百姓跪地哭嚎,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的神名。
而他,刑无赦,就站在神坛之下,在那震天的哀哭声中,冷冷宣读了天条:“香绝即陨,依律除籍。”
原来,他守护的律法,早已亲手杀死了他认可的英雄。
就在刑无赦心神失守的刹那,沈观灯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她将那页燃烧着金色火焰的《英灵录》猛地掷向空中,高声宣告:
“从今日起,香火,不止属于天定之神,也属于——人愿所托之魂!”
刹那间,悬于空中的十七盏神灯光芒大盛!
那卷《英灵录》化作一道流光,融入灯海,无数凡人记忆的碎片凝成实质的光流,疯狂涌入那些残破的神魂之中。
第一盏灯中,一个拄着水渠长杖的老翁虚影缓缓凝聚成形。
他曾是百年前为开渠引水、破解旱灾而力竭枯死的渠神。
他没有看沈观灯,也没有看天庭使者,而是朝着谢无歧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颤抖而虚弱,却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谢……谢大人……您没让我们……彻底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谢无歧身上。
他却只是背对众人,那枚象征监察三界权柄的掌印帝君令,不知何时已垂于指间,随着他微不可察的颤抖而轻轻晃动。
最终,他只是缓缓闭上了眼,将一切波澜都隔绝在外。
风波暂息,天庭使者在复杂的沉默中隐去,刑无赦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殿中。
铭世堂内,沈观灯独坐灯下,整理着那份刚刚诞生的《英灵录》残卷。
忽觉寒风入室,一抬头,谢无歧已立于檐下,月华如霜,染得他玄色衣袍一片清冷。
“你早知道,我能点燃《香国图志》的空白页。”沈观灯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更早知道,我会走这一步。”
他静默了片刻,夜风吹动他垂落的衣带。
“我只是……”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夜色更沉,“……在等一个,不怕烧毁规则的人。”
沈观灯终于抬眸,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直直望进他的眼底:“那你呢?掌印帝君,你怕吗?”
他没有回答。
只是走上前,将一块刚刚用自身神力凝刻的玉牌,轻轻放在了书案上。
那正是《英灵录》的首卷首页,上面只有一行烙印般的题字:“沈氏观灯,开共忆之道,启民祀之先。”
这是史官的笔法,是为她在这场香火革命中的定位,所作的最高注解。
他转身离去,依旧沉默。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片小小的、折叠过的泛黄纸片,从他宽大的袖口悄然滑落,飘落在沈观灯的脚边。
她弯腰拾起,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极清秀,却又仿佛带着某种克制不住力道的小字。
“若天下皆哑,愿卿为声。”
沈观灯捏着纸片,指尖微微用力,直至那柔软的纸张都带上了她的体温。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那十七盏悬于幽冥夜空,如新生星辰般的神灯,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卷刚刚写下第一笔的《英灵录》。
新生的规则脆弱如纸,而旧世界的反扑,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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