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那祭祀的庙宇,是人心;那供奉的神像,是一段段口耳相传的故事。
破岳神将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可以屠城,但他无法堵住天下所有人的嘴。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异变陡生。
“轰——”
一股无形的巨力,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了清源盟军阵的中央。
那不是法术,也不是神通。
那是“势”。
由万千凡人共同抄录、传颂《遗功录》而凝聚成的、庞大到足以扭曲现实的“民心大势”!
在这股煌煌大势面前,单个神明的威压,渺小得如同蝼蚁——【地面并未震动,可所有神将的牙关却不受控地磕碰作响;视野边缘泛起血红色的波纹,仿佛眼球正被无形之手攥紧揉搓;更可怕的是皮肤——每一寸裸露的肌肤都骤然绷紧,汗毛根根倒竖,仿佛正被亿万双温热的手同时按压、抚慰、又灼烧】。
军阵瞬间大乱,数十名神将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势压得当场跪倒,神铠崩裂,口喷金血。
他们惊骇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神力,正在被一种更古老、更根本的力量所排斥。
那是人道洪流,对神道霸权的公然驱逐。
残碑之旁,身形虚幻的谢无歧,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心脏如一枚红宝石,在残破的胸膛里发出稳定而有力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目,却带着温热的搏动感,像隔着一层薄皮,能清晰“听”见它沉稳的“咚、咚”声,与百里之外广场上数百颗凡人心跳的节奏,悄然同频】。
他感受着这股由人间自发升腾起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微笑。
他“听”到了。
在那片由无数记忆与信念交织而成的“共忆之海”深处,一个沉睡已久的意识,正被这股燎原之火唤醒。
“谢无歧。”
那声音不经由耳朵,而是直接在他心底响起,飘渺,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
是沈观灯。
“看到了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一种计谋得逞的笑意,“他们要一个火种,用来警示人间。我便给他们一场燎原大火,烧尽旧日的规矩。”
谢无歧没有回答,只是抬眼望向那片因“势”而扭曲的天空。
“天庭的根基是‘赐予’和‘掌控’,”沈观灯的声音继续在他心底回响,“他们高高在上,施舍香火,凡人感恩戴德,秩序便得以维持。可一旦凡人发现,他们自己就能‘创造’神明,甚至……他们自己就是力量的源头,那天庭,还剩下什么?”
“你这是在掘他们的根。”谢无歧轻声道。
“我只是把选择权,还给了该拥有它的人。”
就在此时,那股庞大的“民心大势”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猛地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凝聚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由光芒组成的字——
“人”。
这个字,笔画简单,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以来最沉重的力量。
它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静静地悬浮在清源盟军阵的上空,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在每一个神明的心头——【那“人”字投下的影,并非黑暗,而是一种温润的、带着麦香与墨香的暖金色;破岳抬头时,额角沁出的冷汗滑落,竟在触及光影边缘的刹那,蒸腾成一缕微不可见的白气,带着人体真实的温度】。
破岳神将死死盯着那个字,握着长戟的手,青筋暴起,却迟迟无法下达攻击的命令。
他能劈开山岳,却无法劈开这个字。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下令攻击,他攻击的就不再是某个邪神,而是“人”这个概念本身。
他将站在所有凡人的对立面。
天庭,将彻底失去民心。
远处的城池里,那个领读《遗功录》的老者,缓缓合上书卷,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映出天空中那个璀璨的“人”字。
他身边的孩童不解地问:“爷爷,我们拜的到底是谁呀?”
老者笑了,脸上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
他没有指向天空,而是指了指周围那些仍在奋笔疾书的同伴,指了指城中万家灯火,最后,指了指孩童自己的胸口。
“傻孩子,”他轻声说,“我们拜的,是我们自己那颗还没凉透的心。”
风雪欲来,长夜未尽。
但那盏名为“沈观灯”的灯,不再是孤零零的一点光。
她已化作人间一场燎原的大火,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将这个旧世界的天空,烧得通红。
那一点自地平线乍现的寒光,此刻在那片火海的映照下,显得如此渺小,又如此可笑。
天庭的“涤荡”,在它真正开始之前,似乎就已经输了。
喜欢阴间经纪人请大家收藏:(m.zjsw.org)阴间经纪人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