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米娅偷偷塞来的发光苔藓指引,那微弱如星屑的光芒在浓雾与幽暗林木间蜿蜒,如同一条只有心诚之人方能得见的秘径。脚下的路不再充满陷阱与恶意,反而有种被默默引导的平和。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刻,或许是半日,在这片时间感都变得模糊的森林深处,前方的雾气骤然变得稀薄,视野豁然开朗。
然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幽语森林的核心,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却又无比震撼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那并非仅仅是一株“巨大”的树。它本身就是一片独立的天地,一个活着的、呼吸着的古老传说。树干之粗壮,仿佛百人合抱亦难以企及,表皮是历经万载风霜的深褐色,粗糙如龙鳞,却又隐隐流动着一种内敛的、如同呼吸般的微光。更令人心惊的是,粗大的树干上,缠绕着无数条闪烁着幽蓝色符文的能量锁链,它们并非实体,却散发着强大的束缚与守护之力,如同古老的戒律,铭刻于此。
树冠则完全隐没于上空流淌的、仿佛液态月光般的奇异光晕之中,无法窥其全貌。但从那光晕深处垂落下的无数气根,如同连接天与地的银色瀑布。枝叶之间,难以计数的微光萤虫悠然飞舞,它们的光芒并非萤火虫的冷绿,而是更加柔和、更加梦幻的月白色与淡金色,汇聚成一条缓缓流淌的、横贯视野的光之河流,宛如将一片缩小的星河,永恒地悬挂于此。
这便是通灵古树。寂静,恢弘,带着一种足以让最喧嚣的灵魂也瞬间沉静下来的磅礴力量。
卡兰达尔在距离古树尚有百步之遥时,便肃然止步。他望着那株巨树,眼中充满了敬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转向江小鱼,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这份神圣的宁静:
“通灵古树,森林之心,万物之镜。唯有内心纯净无垢,不存掠夺与欺骗之念者,方可接近其十步之内。否则…”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冰冷的警告,“守护树根会将任何心怀不轨者,视为必须清除的污秽,瞬间绞杀,灵魂亦被古树吸收,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死死钉在江小鱼脸上:“这是最后的试炼,无关武力,无关技巧,只问本心。你若失败,不仅你会死,你带来的所有人…都将为你陪葬。”
空气仿佛凝固了。伊恩的手瞬间按上了剑柄,艾莉亚娜的呼吸也微微一滞。老哈蒙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几乎要站立不稳。
江小鱼看着那株仿佛在沉睡,又仿佛洞悉一切的巨树,深深吸了一口气,森林核心处那清冽纯净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宁力量。
他没有看卡兰达尔,只是开始默默地行动。他解下腰间的普通短匕,连同那个仿佛百宝囊的行囊,除了那瓶标签上写着“女武神”的、仍在缓慢发酵的佳酿,他将所有东西都轻轻放在了地上。
“帮我拿一下,伊恩,看好咱们的家当,别被小松鼠偷了。”他甚至还有心情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只是声音有些干涩。
然后,他赤手空拳,只捧着那瓶“女武神”,缓步向着那株庞然巨物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得很慢,很稳。每踏出一步,脚下那些看似寻常的、散发着微光的苔藓和纤细藤蔓,便如同拥有生命般,微微颤动起来,仿佛无数无形的触须,在轻轻触碰、感知、审视着他的灵魂。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随着他的靠近,呈几何级数般增长,那不是物理上的重压,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仿佛要将你内心深处所有的隐秘、所有的阴暗角落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江小鱼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步伐也开始变得有些沉重。但他眼神依旧清澈,脊梁挺得笔直。
十五步,十四步……十三步……
当他终于踏入距离树干仅有十一步之遥的范围时,异变陡生!
“嗤——!”
一根足有成人手臂粗细、闪烁着金属般乌光的狰狞树根,如同潜伏已久的巨蟒,毫无征兆地破开松软的地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刺江小鱼的胸口!那尖端锐利无比,足以轻易洞穿最坚固的板甲!
“领主!”伊恩目眦欲裂,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冲上前去!
“别动!”艾莉亚娜猛地伸手死死拉住他,声音急促而低沉,“这是心灵的考验!外力介入,只会被古树视为更大的威胁,我们所有人都会瞬间被攻击!相信他!”
就在那致命树根即将触及江小鱼胸口的千钧一发之际!
江小鱼没有后退,没有闪避,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姿态。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猛地抬起那只未曾受伤的右手,不是去格挡,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自己的手掌,稳稳地、轻轻地贴在了那冰冷而粗糙的树干之上。
同时,他仰起头,对着那高耸入云、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的树冠,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哑地、却清晰地低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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