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的李氏集团股东大会前夕，空气里都弥漫着紧绷的弦音。
作为集团财务总监，李言之被淹没在数字的海洋里——编制年度财务报告，深挖经营成果、现金流与风险黑洞，完成繁复的信息披露。
每一项都压得他透不过气，几乎连轴转。
距离上次餐厅门口那场不欢而散，已逾一月。
两人之间，再无声息。
指尖无数次悬在发送键上，又无数次撤回。
想说的话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最终只剩一片空白。
而赵云笙那边，同样沉寂。
仿佛一场无声的角力，看谁先打破这冰封的局面，结果却是漫长而冰冷的对峙。
“唉……”一声极轻的叹息，却像冰锥砸在寂静的会议室里。
椭圆形的长桌两侧，财务部的精英们瞬间屏住呼吸，连翻动纸张的窸窣声都消失了。
李言之极少亲自主持部门会议，日常事务多由王特助传达执行。
此刻，他端坐于主席位，眉峰微蹙，深邃的目光紧锁着笔记本电脑屏幕，那声叹息仿佛是对屏幕上冰冷数据的无声控诉。
所有人立刻噤若寒蝉，惊恐地抬眼偷觑主位，又飞快地垂下视线，唯恐被那无形的压力捕捉到。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中央空调送风的低鸣。
最终是王特助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平稳却带着足够的恭敬：
“李总，财务年度总结报告已完成定稿，年度预算框架也已初步拟定，等待您的最终指示。”
李言之像是被从某个遥远的思绪中拽回，眼神聚焦了一瞬，淡淡道：“嗯。没什么其他议题了，散会。王特助留下。” 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是，李总。”
如蒙大赦，其余高管迅速而安静地起身离席，动作带着训练有素的拘谨。
厚重的实木门在最后一人身后无声闭合，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也将一室更显凝滞的寂静留给了两人。
李言之的目光依旧落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图表仿佛构成了一座冰冷的迷宫。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尾戒，光滑的铂金戒圈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王特助垂手侍立在一旁，屏息凝神，等待着风暴中心发出的指令。
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 李言之终于开口，视线并未离开屏幕，声音平淡得像在询问一份普通文件的下落，“最近有来过公司吗？”
王特助心下了然。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没有，李总。”他回答得迅速而精准，“赵总负责的‘云山秘境’项目设计方案，经过我们项目组和外部专家顾问团的全面审查，已经最终确定通过，并正式移交给开发建设部门执行了。因此，”
他顿了顿，语气平稳地补充道，“赵总近期应该不会因为项目事宜再莅临集团总部。”
“哦。” 一个单音节，听不出喜怒。李言之转动尾戒的指尖似乎微不可察地停滞了零点几秒。
他终于抬起眼，目光却并未落在王特助身上，而是越过他，投向对面墙上那幅色彩浓烈、线条抽象的现代油画，语气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近乎闲聊的随意，却又字字敲打在关键处：
“那么……如果我需要找他，需要准备一个什么样的……‘正当理由’？”
这话问得极其艺术。
不是“我想找他”，也不是“我要见他”。而是“需要准备一个什么样的正当理由”。
仿佛在说：我需要一个无懈可击的、能经得起任何审视的借口，来掩盖我内心深处那点不合时宜、甚至略显狼狈的念头。
王特助跟随李言之多年，早已练就了在老板看似漫不经心的只言片语中捕捉核心意图的本领。
他心念电转，大脑高速运转，过滤着无数信息。
几秒后，一个近乎完美的方案浮出水面，既符合流程，又精准地递上了老板想要的“梯子”。
“李总，” 王特助微微欠身，声音保持着专业而冷静的语调，“‘云山秘境’项目设计阶段已圆满结束。依据合同条款，我们应支付给盛世设计第一笔重大节点款项，作为设计成果的确认和后续工作的预付款。这笔款项数额不小，属于重要资金支付审批。”
他观察了一下李言之的表情，见对方没有打断的意思，便继续道：
“按照常规流程，这笔款项支付单需要项目负责人、成本控制部签字确认，最后呈递到您这里做最终审批签字。盛世那边，通常是他们财务负责人或者赵总本人前来领取支票并办理相关手续。”
李言之的指尖停止了转动尾戒，轻轻搭在桌面上，似乎在认真聆听。
王特助知道方向对了，语气更加笃定：“我们可以……加快一下这个流程。我马上协调，确保支付单今天之内就能走完前置审批，送到您的案头。随后，由我正式通知盛世公司，告知其节点款项已获批准，请赵总于明天上午方便的时间，亲自前来集团财务办公室领取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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