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萌离开后带走的不仅是她的人影,似乎也带走了办公室里最后一丝流动的空气。
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压得顾魏几乎喘不过气。他靠回椅背,试图平复,但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却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完全失去了控制。
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彻底乱了章法。不再是简单的加速,而是毫无规律地疯狂乱撞,时而像密集的鼓点砸在胸骨上,带来闷痛;时而猛地停顿一下,那瞬间的失重感和紧随其后的、仿佛要破膛而出的沉重撞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冷汗如同开了闸,瞬间浸透了内里的衬衫,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低血糖带来的眩晕感也趁机肆虐,胃里空得发慌,甚至开始隐隐作呕。
右手再次不受控制地、死死地摁在左胸心脏的位置。冰凉的掌心下,那混乱而狂野的搏动感清晰得令人心悸,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他大口地喘息着,试图吸入更多氧气,但每一次吸气都像是被无形的重物压着胸口,艰难而短促。
医生的本能在此刻艰难地压过了身体的不适和精神的混乱。他清楚地意识到,这绝不是单纯的疲劳或低血糖能解释的了。这种程度的心律失常,尤其是伴随明显的缺血症状,随时可能演变成更危险的情况——室速、室颤,甚至心脏骤停。
他不能倒在这里。绝对不能。
尤其不能是现在。
他刚刚完成了一场备受瞩目的联合手术,他的名字和陈一萌的名字正被全院议论。如果他因为心脏病倒在办公室,明天华清的头条会是什么?
“天才外科医生顾魏术后突发心脏病”?“顾魏不堪重压病倒”?还是更不堪的猜测?这不仅仅关乎他个人的尊严,更关乎梁老师倾注心血、他如今竭力维护的团队声誉。他不能让梁老师在天之灵再蒙上任何阴影,也不能让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怜悯的对象。
求生的意志和强烈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艰难地融合,压倒了那该死的、不愿示弱的倔强。
他用还在微微颤抖的左手,艰难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用力眨了几下眼,才勉强看清屏幕。指尖因为冷汗和虚弱而有些打滑,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手指,在通讯录里快速翻找。
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陈明’。
陈明,华清大学附属医院心内科主治医师。他大学时代的死党,同一个宿舍滚过来的兄弟,也是他在华清为数不多、真正信任的朋友。也只有陈明,知道他这两年的心脏问题,知道他背负的压力,更知道他那该死的自尊心。
电话几乎是秒通。那边传来陈明熟悉的、带着点懒洋洋调侃的嗓音,背景音里似乎还有护士在喊某个床号:
“哟?顾大医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得主动召唤兄弟我,是良心发现要请吃饭还是……”
顾魏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去回应任何玩笑。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胸腔里那只疯狂的野兽和维持声音的平稳。他打断陈明的话,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压抑的痛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不舒服。你过来。”
电话那头的嬉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陈明太了解顾魏了。能让他主动说出“不舒服”三个字,能让他用这种语气直接命令自己“过来”,情况绝对严重到了极点。尤其是联想到顾魏那该死的、从梁老师去世后就一直没消停的心脏问题……
“靠!” 电话里清晰地传来陈明一声低骂,紧接着是椅子被猛地推开、撞到墙上的巨大声响,还有他瞬间拔高、带着紧张和命令式语气的喊声,显然是对着旁边的人:“小张!立刻把我诊室那个急救箱拿上!顾魏办公室!快!”
然后电话里的声音重新清晰,语速快得像机关枪:“顾魏!你别动!坐着!别紧张!深呼吸!我马上到!最多两分钟!等我!”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只剩下忙音。
顾魏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紧绷的神经似乎因为这通电话而稍稍松懈了一丝丝。他无力地垂下手,手机滑落在膝盖上。他依旧死死地摁着胸口,大口地、努力地做着深呼吸。冰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但似乎稍微缓解了一点那令人窒息的憋闷感。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在胸腔里混乱的心跳声中煎熬地度过。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衬衫领口。眩晕感一阵强过一阵,他只能死死地抓住椅子扶手,不让自己滑下去。
终于!
走廊外传来一阵急促得如同战鼓擂响的奔跑声!由远及近,没有丝毫停顿!
砰!
办公室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
门口,陈明气喘吁吁地出现,一手拎着一个硕大的、印着红十字的急救箱,额头上全是汗,头发都跑乱了,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和严肃。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年轻规培生,手里也抱着一些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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