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静养了几天，按时吃药，严格遵循“低电量运行”模式，加上陈一萌和王阿姨还有顾魏妈妈轮番上阵的食补汤水，顾魏的脸色终于褪去了那层病态的苍白，眼底的倦意也消散了大半。
胸口那烦人的闷胀感早已无踪，只是偶尔久坐或略快起身时，还能感受到心脏比往常更明显一些的搏动，提醒着他需要继续休养的本分。
恰好赶上消化外科近期相对平稳，没有太紧急复杂的病例，主任也深知他这次必须彻底缓缓，大手一挥，爽快批准了他递上来的几天年假申请。
于是，顾魏开始了几年来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居家假期”。不能远行，甚至不适合去人多拥挤的地方，他的活动范围基本局限于栖心苑。
当陈一萌穿戴整齐，准备去医院开始一天的工作时，看着穿着舒适家居服、头发柔软蓬松、正抱着西西站在玄关送她的顾魏，忍不住笑了。
“顾医生，现在身份转变了啊，”她一边换鞋一边打趣，“从顾医生变成全职奶爸了。”
顾魏颠了颠怀里正抓着他衣领往嘴里塞的女儿，故作严肃：“新岗位，责任重大。请领导放心。”
陈一萌凑过去，先亲了亲女儿的小胖脸，又快速在顾魏唇上啄了一下：“嗯，表现好有奖励。记得喝水，按时吃加餐，别让她玩得太疯累着你。”
门关上，家里彻底成了顾魏和西西的“二人世界”。张姐和王阿姨各司其职，但白天的核心互动，显然转移到了父女之间。
起初，顾魏还有点不知如何下手。除了抱着、喂奶、换尿布这些基本操作，他更多时候是看着西西自己在游戏垫上啃咬胶、抓摇铃。但很快，他就发现，仅仅“看着”是不够的。六个月大的西西，对陪伴的需求和互动能力正在飞速增长。
他试着拿起一本色彩鲜艳的布书，坐在她旁边，指着上面的图案，用平时给医学生讲解解剖结构那样清晰的语调念：“这是……小兔子。兔子，耳朵长。”
西西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书页，伸出小胖手去拍打，嘴里“啊啊”叫着，然后一把将书抓过来，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啃。
顾魏：“……好吧，口欲期，理解。”
他转换策略，拿出积木。
这次他先示范，用修长灵活、能完成最精细腹腔镜操作的手指，稳稳地搭起两块。“西西看，叠高高。”
西西好奇地看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哗啦”一下推倒，看着散落的积木，开心得咯咯直笑。
顾魏愣了下，也忍不住笑起来。行吧，推倒也是参与的一种。
他发现自己开始研究起不同玩具的声响、触感对西西的吸引力，观察她什么时候会显出不耐烦，什么时候又会专注地盯着一个移动的小球看很久。
这感觉有点像观察术后病人的生命体征和反应，需要耐心和细致的关注，只不过眼前这个小“病人”给出的反馈更直接、更无法预测，也……更让人心头发软。
午后的阳光很好，顾魏抱着西西在阳台的躺椅上，轻轻摇晃。西西吃饱喝足，有些昏昏欲睡，小脑袋靠在他胸前，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抓着他的一根手指。顾魏低头看着女儿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而充盈的感觉缓缓流淌过四肢百骸。没有待办事项列表，没有未读邮件，没有手术录像需要复盘，只有怀里这个温暖柔软的小生命，依赖着他，信任着他。
原来，彻底放慢节奏，把时间“浪费”在最简单纯粹的陪伴上，是这样的感觉。似乎……也不赖。
他甚至开始用手机备忘录，偷偷记录起西西的“成长数据”：今天似乎对那个蓝色的小海豚玩具特别感兴趣，盯着看了五分钟；扶着沙发站了大概三秒；发出了一声类似“ba”的音节……
当陈一萌下班回家，推开门的瞬间，常常看到这样的景象：顾魏或许正趴在地垫上，和西西头对头研究一个会翻滚的玩具小车；或者坐在沙发上，让西西靠在他怀里，两人一起“看”一本图画书。
甚至有一次，她看到顾魏头上戴着一个可爱的动物发箍，正笨拙地跟着早教音乐摆动，而西西坐在婴儿椅里，看得手舞足蹈，笑得口水直流。
“看来顾助理今天工作很投入啊。”陈一萌放下包，忍俊不禁。
顾魏赶紧摘下发箍，有点不好意思，但眼神明亮：“嗯，新课题，很有意思。” 他指了指西西，“这位小研究对象，要求高，反馈直接，极具挑战性。”
西西看到妈妈，立刻张开手臂求抱抱，成功转移了陈一萌的注意力。
假期还有几天。顾魏想，或许他可以试着给西西做一顿极其简单的辅食？或者，研究一下怎么用家里的材料给她搭建一个更安全的爬行探索区？嗯，需要做个风险评估和方案设计……
养病休假的日子，因为有了这个小太阳般的玩伴，似乎也变得闪闪发光起来。而顾魏不知道的是，在他全神贯注扮演“奶爸”的时候，他自己那颗需要休养的心脏，也在这种简单快乐的节奏中，得到了最柔和有效的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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