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冰原之上,时间仿佛被冻结。风声早已匿迹,连空气中飘散的冰晶都凝固不动,唯有那无声的压抑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活物的心头。这片被永恒冰封的天地,此刻成了命运交锋的舞台,所有的声音、色彩乃至生机,都被那两股,不,现在是三股相互冲撞、纠缠的可怕气息所吞噬。
洛萨周身那原本咆哮升腾、足以焚灭灵魂的苍白冰焰,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骤然收敛,化作一层紧贴着他暗金纹路铠甲的冰冷光膜,明灭不定。这并非示弱,而是将毁灭性的力量高度压缩、凝聚,预示着下一次爆发将更加恐怖。他那双冰蓝色的“灾难之眼”,此刻比极地最深处的万载玄冰还要寒冷,如同两柄经过千锤百炼、淬炼了无数亡魂的冰锥,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死死锁定在突然出现的、散发着阴冷污秽气息的加尔塔罗身上。
“终结”一击被强行打断的暴怒,如同岩浆在他冰冷的血脉中奔腾;而对那股仿佛来自深渊、亵渎生命本身的阴冷能量的本能厌恶,更是在他胸腔里翻江倒海。两种极端情绪交织,却并未让他失去理智,反而使得他的杀意更加纯粹、更加集中。
“藏头露尾的鼠辈……”洛萨的声音响起,比冰原上最刺骨的寒风还要凛冽,每一个字都带着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近乎实质的杀意,“你是谁?竟敢以如此污秽之姿,插手神殿执行净化?”他的质问不仅仅是愤怒,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对异端存在的绝对排斥。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强者精神崩溃的恐怖注视,加尔塔罗却像是春风拂面,没有丝毫动摇。他好整以暇地,用一种近乎戏剧化的优雅动作,轻轻掀开了遮挡面容的宽大兜帽。兜帽下,是一张苍白而消瘦的脸庞,带着几分阴柔的俊美,但那种俊美却让人联想到月光下蜿蜒的毒蛇,艳丽而致命。他的皮肤过于白皙,近乎透明,仿佛长期不见天日,唯有那双幽绿色的眼眸,如同沼泽深处燃烧的鬼火,在洛萨、昏迷的楚离、警惕的楚月身上流转,最终,那滑腻而冰冷的视线,如同黏稠的蛛丝,牢牢黏在了被楚月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的铃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充满玩味的弧度,那弧度里包含了太多东西——算计、好奇,以及一种仿佛洞悉一切、将众生视为棋子的淡漠。
“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尊贵的、秉承女皇与大祭司意志的洛萨大人。”加尔塔罗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极不舒服的黏着感,仿佛毒蛇爬过肌肤,留下湿冷的痕迹,“重要的是……我,‘为何’会在此刻出现在此地。以及,或许您更应该思考的是,为何我会一次次,‘恰巧’地,出现在这几位命运多舛的朋友们所途经的每一个关键节点?”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虽然轻,却瞬间在楚月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楚月心中一凛,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锥刺穿她的背脊。她几乎是本能地将状态极差的铃更紧地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构筑起一道脆弱的屏障。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狠狠刺向加尔塔罗,声音因极力压抑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从寒石镇那场突如其来的、针对外来者的‘清理’开始,再到霜痕镇外围那些‘巧合’得过分的神秘魔兽袭击,还有我们穿越嚎风峡时遭遇的、连地图上都未曾标记的诡异空间紊乱……这一路走来,数不清的‘意外’和‘麻烦’,背后都是你在搞鬼?!”她的质问,如同连珠箭矢,试图穿透对方那层虚伪的平静。
“搞鬼?呵呵呵……”加尔塔罗发出一阵低沉而愉悦的轻笑,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幼稚的言论,“楚月小姐,请别把我想得如此不堪,如此……缺乏格调。我更愿意将我的行为,称之为……‘密切的观察’与‘必要的引导’。”
他幽绿的目光轻飘飘地转向昏迷不醒的楚离,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混合着欣赏与贪婪的光芒,如同鉴赏一件稀世的古董。“这位楚离小友,身负早已失落的‘荒古烙印’,手持寻找通往禁忌之域‘钥匙’的古老使命,他本身,更是足以搅动当下三方势力脆弱平衡的、最不可预测的‘变数’。如此有趣、重要且……充满潜力的‘棋子’,怎能不让人心生好奇,多加‘关照’呢?陛下……嗯,或者说,我侍奉的某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可是对他抱有不小的‘期待’。”
他刻意含糊其辞的“陛下”二字,如同针尖,轻轻刺了一下洛萨那冰封的心湖,让后者冰封般的眼神产生了微不可察的一丝涟漪,但旋即恢复死寂。神殿与某些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古老势力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不为外人所知的复杂关系,这其中的水深,远超常人想象。
“至于我为何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那些地方……”加尔塔罗摊开苍白修长的双手,做了一个故作无奈的表情,仿佛自己也是被命运驱使的可怜人,“自然是奉命行事,确保这枚至关重要的‘棋子’,能够按照……既定的剧本,一步不错地,走到他最终应该抵达的位置。这个过程,或许需要清除一些不必要的障碍,免得他误入歧途;或者……在某个关键的历史瞬间,轻轻地推他一把。比如,让他更深刻地体会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与真实,更快地汲取教训成长起来,同时也更坚定地、义无反顾地……走向那座为他准备的、最终的命运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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