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冰冷的海风灌入岩洞,吹得篝火明灭不定,映照着一张张凝重如铁的脸。
凌无赦醒了。
她靠坐在粗糙的岩壁下,脸色依旧苍白,唇无血色,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然睁开,虽然难掩虚弱,却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与锐利,如同雪原上苏醒的孤狼,正静静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她腰间重新敷上了阿垚提供的黑色药粉,气息虽弱,却已平稳。
叶残生半跪在她身侧,眼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宽慰,紧紧握着她的手,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关切与当前的危急情势。
阿垚站在洞口,背对着洞外的黑暗,身影挺拔而冷硬。她刚刚将鬼渊岛雾隐舟出现以及“磐石岛可能守不住”的残酷判断,以最直接的方式抛了出来。洞内的空气,因她的话语而凝固,沉重得令人窒息。
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良久,凌无赦缓缓抬起眼睫,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落在阿垚的背影上。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与冷静:“守礁人…阿垚首领?”
阿垚缓缓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回视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冷冷道:“你能说话,最好。告诉我,你们是谁?鬼渊岛的雾隐舟为何追你们至此?你们与‘渊主’有何牵扯?”每一个问题,都如同冰冷的箭矢,直指核心。
凌无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伸向怀中。叶残生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从她贴身内袋中,取出了那面暗紫色的、刻着血红色“巡”字的令牌。
当“海巡令”在昏暗火光下显现出那古老而威严的轮廓时,阿垚的瞳孔骤然收缩,一直冷硬如石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骇然!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失声低呼:“海巡令?!靖海司的‘巡天御海令’?!它…它竟然真的存在?!在你手中?!”
她的反应之大,远超预料。
凌无赦将她的震惊尽收眼底,心中了然,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你既识得此令,当知‘海巡’一脉,从未断绝。”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叶残生,最终重新定格在阿垚脸上,“我名,凌无赦。西北凌家,‘海巡’当代持令使。他,叶残生,戚家军参将叶承宗之子。”
“戚家军…叶承宗…”阿垚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眼中的震惊逐渐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掺杂着难以置信与沉重追忆的光芒。她死死盯着凌无赦,又猛地看向叶残生,仿佛要透过他们的皮囊,看清其下的灵魂。
“不可能!”她猛地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叶将军的‘镇海龙骧’号当年葬于‘葬星湾’,无人幸存!这是东厂昭告天下的说法!还有凌家…西北凌家镖局早已…”
“东厂的说法?”凌无赦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笑声中充满了刻骨的冰寒与讥诮,“东厂与鬼渊岛勾结,伏击龙骧号,污蔑凌家通敌,杀人灭口,夺宝毁迹…这等鬼话,你信?”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点点血沫,叶残生急忙为她渡入一丝微薄的内息。她缓过气,继续道,声音虽弱,却字字如刀,劈开尘封的谎言:“叶参将力战重伤,携部分秘宝与幼子突围,隐姓埋名,最终…仍遭毒手。叶夫人为护‘火种’…殒于东厂暗杀。我凌家满门…皆因曾为戚家军暗助,被东厂污蔑剿灭…唯我一人得脱。”
她简练至极的话语,却勾勒出一幅惨烈至极、沉冤多年的血海画卷!
阿垚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她握紧鱼叉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冲击与挣扎。这些真相,与她所知、所信的一切,截然相反!
“证据…”她声音干涩,“你们…有何证据?!”
凌无赦看向叶残生。叶残生立刻将怀中那卷以油布严密包裹的竹简——叶承宗绝笔遗书,小心翼翼地取出,递给阿垚。
阿垚颤抖着手,接过竹简,缓缓展开。就着跳跃的火光,她一行行读着那以血泪书就的悲壮绝笔,看着那熟悉的、带着铁血风骨的笔迹,感受着字里行间那无尽的悲愤、不甘与嘱托…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从最初的怀疑,逐渐化为震惊、悲痛,最终…燃起了一团压抑了太久的、熊熊的怒火!
“原来…原来如此…竟是真的…全都…是假的…”她喃喃自语,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愤怒。一滴滚烫的泪水,竟从她刚硬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竹简上。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赤红,那里面再无怀疑,只剩下滔天的恨意与一种找到同路人的决绝:“我…我姓石,石垚。家父石震海…曾是‘镇海龙骧’号…水师把总!”
这一次,轮到凌无赦与叶残生浑身剧震!
石震海!叶承宗绝笔中曾提及的、少数几位知晓部分核心秘密、并在最后关头奋力断后的忠诚部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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