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沙的喉结不易察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下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液,喉咙里干涩得发疼。他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微微侧过头,将右耳更准确地朝向北方。引擎的轰鸣声被距离和茂密的椰林层层过滤,变得低沉而模糊,像是夏日远天滚过的闷雷,又像是某种巨型野兽在沙丘后方沉重的喘息。这声音时断时续,很快就被风吹过椰林时发出的、永不停歇的沙沙声所掩盖。但卡沙的听觉神经已经像最灵敏的传感器一样被调动起来,他能分辨出其中主战坦克柴油发动机特有的低沉咆哮,以及装甲运兵车相对尖锐一些的涡轮增压器嘶鸣。这支车队的规模和装备水平,远超日常巡逻的配置,越塔的判断很可能没错——他们带着明确的目的而来。
地道入口处覆盖的、用椰树枝叶和伪装网制成的帘子被轻轻掀开一条缝隙,带起一阵更浓郁的、混合着泥土、霉菌和消毒水气味的空气。小约瑟瘦小的身影钻了出来,他怀里紧紧抱着一台军规加固平板电脑,黑色的卷发乱糟糟地堆在头顶,上面还沾着几根用于伪装的、粗糙的椰壳纤维。加沙清晨的寒意让他鼻尖冻得发红,嘴唇也有些发紫,但他似乎毫无察觉。
少年踮着脚尖,快速移动到卡沙身边,动作轻捷得像一只受惊的羚羊。他先是警惕地抬头看了看天空,确认那架“萤火虫”已经飞远,才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却无法完全掩饰的颤抖开口:“卡沙哥……”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或者说,是在鼓起勇气说出那个不好的消息,“舍利雅姐她们……已经超出约定返回时间整整两小时零七分钟了。”
他把平板电脑的屏幕转向卡沙。屏幕是省电的暗色模式,背景是深邃的墨黑,上面只有寥寥几个不断跳动的绿色信号格,以及一个代表“舍利雅小队”的、不断闪烁的灰色三角形定位图标。那绿色信号格的光芒微弱而不稳定,如同旷野中濒死的萤火虫,最后一次努力地闪烁。而那个灰色的三角图标,此刻正静止在电子地图上瓦迪加沙干涸河道边缘的一个坐标点,已经持续了四十分钟,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
这台设备,是三个月前,化名马丁的联合国停战监督组织(UNTSO)观察员,在一次极其危险的夜间秘密会面中,交给他们的“礼物”。据马丁说,这是某个大国实验室流出的原型机,被称为“国际人道救援加密终端”,其核心是基于量子密钥分发技术(QKD)的点对点超加密通讯系统。每次通讯,发射和接收端都会同步生成一串完全随机、长度达256位的量子密钥,用于加密信息。“理论上,”马丁当时拍着那看起来毫不起眼、却异常坚固的终端外壳,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混合着技术自信与某种使命感的笃定光芒,“就算伊斯雷尼国的‘量子黎明’超级计算机集群火力全开,想要暴力破解你们一次通讯的内容,也需要耗费至少十年以上的连续计算时间。它能最大程度保障你们关键通讯的保密性。”
然而,再先进的技术,也无法完全消除人为因素和战场复杂电磁环境带来的不确定性。此刻,这静止的灰色三角,就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技术带来的虚幻安全感。
小约瑟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平板屏幕边缘反复摩挲,指甲盖的缝隙里,还嵌着难以洗净的、来自这片土地的沙粒。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灰色的点,仿佛想用视线让它重新动起来。“里拉哥刚才在地道里,跟沙雷医生吵起来了……”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哽咽前的沙哑,眼角不受控制地瞟向身后那个黑黢黢的地道入口,“里拉哥说,再等下去,不光是舍利雅姐她们可能回不来,地道里的伤员们也……沙雷医生让他闭嘴,说现在冲动就是送死……”
他没能把话说完,但卡沙完全明白那未尽的言语意味着什么。在他们脚下这阴暗、潮湿、空气混浊的地下迷宫里,还挤着十七名不同程度受伤的队员和平民。药品,尤其是关键的广谱抗生素,只剩下沙雷医生锁在铁皮箱里的最后三盒。昨天晚上守夜时,卡沙亲自去看过,那个腹部被弹片切开、做了紧急清创缝合的年轻人,已经开始持续发高热,体温一度超过四十度,嘴唇因为缺氧和中毒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沙雷只能用物理降温和最后一点退烧药勉强维持,但情况正在迅速恶化。没有足够的抗生素,感染会很快夺走他年轻的生命,就像昨天傍晚夺走阿里一样。而食物和洁净水的储备,也早已亮起红灯。舍利雅小队这次冒险出击,首要任务就是与一个承诺提供医疗物资的秘密渠道接头。
矛盾早已埋下,像地雷一样分布在小队生存的路径上。时间的拖延和未知的恐惧,正在成为引爆这些地雷的引信。指挥的权威、队员的信任、伤员的希望、行动的风险……所有这些重量,此刻都沉甸甸地压在了卡沙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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