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食指第一节指腹,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扳机行程第一道火阻的那道细微的坎。只要再向后……
就在这个生死一线的瞬间,那个一直挣扎前行的身影,仿佛终于耗尽了生命电池的最后一丝电量,左腿猛地一软,整个人像一袋被丢弃的沉重谷物,毫无缓冲地、结结实实地迎面栽倒在沙地上。“噗”的一声闷响,即使隔着这段距离,里拉似乎也能凭借想象感知到那股撞击力。大量的黄沙被溅起,如同微型爆炸的尘埃,纷纷扬扬地落在那人布满汗水和污垢的头发、脖颈和背部。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几秒钟,只有胸口在剧烈地起伏,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做最后的喘息。
里拉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如同被瞬间冻结,停滞在了那道临界点之前。一种超越单纯杀戮本能的好奇,或者说,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对异常情况的敏锐直觉,让他按下了即刻射击的冲动。再等等,看看。他对自己说。看看这出戏,接下来会如何上演。
沙地上的“演员”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只见那人用唯一还能使得上劲的右手,艰难地撑住滚烫的沙地,手肘颤抖着,一点点地将自己的上半身支撑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巨大的能量,他停下来,再次剧烈地咳嗽、喘息。然后,他做了一个让里拉瞳孔骤然收缩的动作——他用那只还算完好的右手,颤抖着伸进自己迷彩服左胸的内侧口袋,摸索着,掏出了一个东西,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其高高地举过了头顶,朝向沙丘的方向。
正午的阳光近乎垂直地照射下来,落在那个小小的物体上,立刻反射出一道虽然微弱、但在望远镜和瞄准镜里都清晰可辨的金属闪光。
里拉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立刻再次调整望远镜的焦距,视野中心牢牢锁定在那只高举的手上。镜头里,那枚徽章的细节变得清晰无比——圆形的底托,边缘因为长久的摩挲而变得异常光滑,甚至有些磨损,但中心区域的图案依然可以辨认:交叉的橄榄枝环绕着象征和平与智慧的星芒。那是帕罗西图民主共和国的国旗徽章!
这枚徽章,在帕罗西图沦陷区,意义非凡。它不仅仅是爱国者的象征,更是一种身份认同和抵抗的暗号。真正的帕罗西图人,会将它视为护身符,秘密携带。而伊斯雷尼的士兵,即使缴获了,也通常只会将其作为战利品炫耀,或者干脆丢弃,绝无可能如此珍而重之地藏在贴胸的口袋里,更不可能在试图向“敌方”——(他们眼中的叛军)——投降时,将其作为表露身份的信物举起。这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伊斯雷尼军队的行为模式。
卡沙大叔低沉而严肃的叮嘱在他耳边响起:“……警惕每一个靠近的陌生人,里拉,但也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眼睛。真正的羔羊和披着羊皮的狼,眼神是不同的……” 可紧接着,卡里姆被炸飞前那瞬间惊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又如同鬼魅般浮现,与卡沙的叮嘱激烈地搏斗着。
他的食指在扳机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反复数次。汗水从额角渗出,沿着太阳穴滑落,滴进他同样布满沙尘的眼角,带来一阵刺痛和模糊。理智和情感,经验与直觉,在此刻进行着无声却激烈的战争。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灼热而干燥的空气,按下了单兵通讯器的发送键,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屏息和内心的挣扎而显得有些沙哑、干涩:
“夜莺呼叫牧羊人……发现一名可疑目标,携带帕罗西图表记,状态……濒危。我命令:实施可控接触。重复,可控接触。马哈,你上前,进行彻底搜身,卸除他所有武器以及任何可能构成威胁的物品,包括但不限于刀具、爆炸物、尖锐金属物体。我强调,是‘所有’。不要给他任何可能的机会。完毕。”
他的枪口,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那个趴在沙地上的身影。
“收到,头儿。” 马哈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一丝紧绷,但更多的是执行命令的坚决。他利落地从沙地上爬起,动作迅捷而警惕,左手抽出腰间的粗缆绳和手铐,右手始终按在腰侧手枪的枪套上,猫着腰,以标准的战术步伐,快速而谨慎地向目标接近。
沙地上的那人,看到马哈冲过来,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图,甚至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缓缓放下举着徽章的手臂,仿佛这个动作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意志力,然后彻底瘫软在沙地上,只剩下胸口还在证明着生命的延续。他的头侧歪着,脸颊贴在滚烫的沙子上,目光有些涣散地望着马哈靠近的方向。
马哈冲到近前,没有立刻去扶他。他先是警惕地用脚踢开了那人脚上那双破旧的军用皮靴,使其远离对方可能触及的范围。然后,他单膝跪地,开始对目标进行极其彻底的搜身。他的双手熟练而有力,从对方的腋下、肋侧、腰部、大腿内侧、小腿,一直到脚踝,每一寸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都不放过。动作专业而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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