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二月。甘肃,甘州。】
【李鸿基与侄子李过踏入了甘州城,这里与干旱的陕西,又或者是多雨的江南皆不同。】
【在这里,风似乎才是永恒的主人,裹挟着远处雪山的寒意和戈壁滩的沙尘,一年到头不知疲倦地呼啸。】
【它刮过荒芜的田埂,刮过土黄色的城墙,也刮在每一个行人的脸上,像钝刀子割肉一般,让人忍不住微微低头躲避。】
【但是,只不过对于李鸿基来说,这些许风刀与他过往的经历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甘州的总兵是杨肇基,参将是王国,这便是他如今要效命的上官。】
【军营里的日子,与他想象中金戈铁马、饱食终日的景象截然不同。】
【破败的营房,锈蚀的兵器,还有一张张因为长期缺乏油水而显得焦黄麻木的脸,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股汗臭、霉味和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
【但是李鸿基很快发现,这里,或许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第一次随队出哨,便遭遇了小股骚扰的草原部族游骑。】
【当其他老兵还在犹豫、寻找掩体时,李鸿基已经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饿狼,低吼着冲了出去。】
【他手中的腰刀算不上锋利,但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只有最原始、最有效的杀戮本能。】
【劈、砍、捅、扫!】
【没有防御,只有进攻。】
【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仿佛在看死物般的漠然。】
【一个草原部族的骑兵挥刀砍来,他根本不格挡,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要害,任由刀锋在自己肩胛骨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同时他的刀已经精准地捅进了对方的腋下——那是皮甲难以防护的薄弱处。】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咸腥中带着一丝铁锈味。】
【这味道,让他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千里逃荒的路上,为了那包薯种,为了活下去......他杀过的人,见过的血,比这残酷得多。】
【“疯子!”】
【“这新来的不要命了!”】
【同队的兵卒看着他如同地狱恶鬼般的打法,纷纷骇然。】
【李鸿基确实觉得,这战场,还不如他过去流亡三千里时危险。】
【那时,饥饿是永恒的敌人,背后可能捅来的刀子不知来自何处,易子而食的惨剧就在身边上演,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
【相比之下,至少眼前战场上的敌人是明确的,武器是看得见的,死亡是痛快的。】
【而且,杀这些侵扰边境的外虏,他心中没有任何负担,反而有一种扭曲的畅快感。】
【他将过去三年积累的所有绝望、愤怒、痛苦,都倾泻在了这些撞上他刀口的敌人身上。】
【原来,后金也是人,也并不难杀,只要被杀就会死!】
【这个发现,让他感到一种近乎荒谬的清醒。】
【他不明白,只是面对这样的敌人,朝廷为什么会打得那么艰难,以至于要年年加征那要命的“辽饷”?】
【凭借着这股不要命、敢打敢杀的疯魔劲头,李鸿基很快就在这支暮气沉沉的军队里“崭露头角”。】
【他不在乎升迁,不在乎赏识,他只想杀人,用外虏的血来洗刷自己内心的污浊与痛苦,或许,也是为了那勉强能果腹的军粮。】
【参将王国很快便注意到了这个异常凶悍的新兵,在一次小规模接战后,看着李鸿基提着几颗血淋淋的首级回来,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笑意”,王国在愕然之余,也动了心思。】
【不久,一纸任命下来,李鸿基被提升为把总,手下管着几十号人。】
【军中将士私下里,都叫他“李屠夫”。他听到了,不以为意,甚至觉得贴切。】
【他原以为,当了官,哪怕是个小小的把总,情况会好些。】
【朝廷屡次加征“辽饷”,口号喊得震天响,不就是为了剿灭后金吗?】
【供养着这几十万大军,总不至于连基本的口粮和饷银都发不出来吧?】
【但是,他错了。】
【升任把总,并没有让他吃饱饭。】
【相反,他更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拖欠”。】
【原本就微薄的饷银,从月饷变成了季饷,又从季饷变成了“记档”,也就是只在账本上记一笔,至于何时能发,天知道。】
【粮食供应也时断时续,发下来的多是陈年糙米,甚至掺杂着沙石。】
【他手下那些兵,一个个也是面有菜色,眼神浑浊,除了还能勉强站着外,与甘州城外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并无太大区别。】
【“王......王将军......”】
【一次点卯后,李鸿基鼓起勇气,向参将王国询问饷银的事。他不太懂官场的弯弯绕绕,只是凭着本能觉得不对。】
【王国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执拗、带着野性的年轻把总,叹了口气,屏退了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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