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对手,远比百万大军更可怕。
因为他知道为何而战,知道要打破什么、建立什么。
哪怕目标还很模糊,但是方向已经确定。
“祸兮福之所倚......”
老子轻声叹息。
而后,老子目光看向后世大明朝廷的紫禁城方向,那个正在为党争和战事而焦头烂额的崇祯皇帝,对此浑然不觉。
他还在指望用剿抚并用的老办法,却不知商洛山中正在孕育的,是一个通晓改朝换代规律的革命者。
当这个悟道者走出商洛山时,他将带着对旧世界的彻底否定,去完成天道对失德王朝的最后清算。
朱明王朝,正在为自己制造最可怕的掘墓人。
强梁者不得其死......
老子默念自己当年的箴言,不知是警示朝廷,还是告诫那个正在悟道的。
......
看着天幕上从崇祯九年皇太极改元称帝,清军破关劫掠昌平,焚掠皇陵外围;到华北鼠疫悄然蔓延;再到崇祯十年,朝廷决议加征“练饷”,三饷并征,总额逾两千万两,致使民不聊生,催科酷烈,乃至预征赋税至崇祯二十年,差役逼民卖女......
这一幕幕,一桩桩,对“仁政”、“德治”最彻底的背叛与践踏时,孔子的脸上也是越来越苍白。
但是,大概是此前遭遇的打击多了,所以孔子仍在克制着自己。
直至那句由后世“儒家士大夫”所作的诗,如同淬毒的匕首,清晰地通过天幕传来:
“不做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
此言一出,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孔子脑海之中!
孔子猛地站起身,身形因极致的愤怒而晃动。
“住口!!!”
一声怒吼,如同受伤的雄狮,从孔子口中爆发出来。那声音中蕴含的,不仅是愤怒,更有一种信念被玷污、道统被扭曲的锥心之痛!
孔子脸色铁青,双目圆睁,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直指天幕,仿佛要穿透时空,将那个作诗的“儒生”揪出来:
“悖逆人伦!禽兽之言!此......此岂是读圣贤书者所能出口?!”
孔子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尔等读《诗》,可曾见‘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之真性情?可曾见《硕鼠》之控诉,《鸱鸮》之悲鸣?”
“而今,尔等竟要饥者、劳者,连歌其食、歌其事的权利都剥夺,连悲鸣控诉都成了罪过,只能‘安安’做那饿死之尸?!”
孔子猛地转向身边的弟子,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惊愕的脸:
“由!尔性耿直,告诉为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尔等可愿自家父母妻儿,成为那‘安安饿殍’?可愿在饥寒交迫、求生无门时,连挣扎一下都成了‘效尤螳螂’?”
子路闻言,虬髯戟张,按剑怒吼:
“弟子宁死不为!亦不容此等禽兽之言!”
孔子又看向颜回:
“回!尔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此乐在道,非在安于贫贱!若连箪食瓢饮皆无,濒死于巷,他人却责尔为何不‘安安’就死,尔当如何?”
颜回面色苍白,躬身道:
“夫子,此非人之道,实乃魔道!”
最后,孔子看向子贡:
“赐!尔善货殖,通达情理。告诉为师,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今夺民之食,使其成为饿殍,反责其不知‘安安’,此与驱羊入虎口而责其不引颈就戮,有何区别?”
“如此行事,天下焉能不乱?礼乐焉能不崩?!”
子贡沉痛道:
“夫子,此辈所为,非但不能致太平,实乃天下大乱之根源!”
孔子的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
“吾尝言:‘苛政猛于虎!’今观之,苛政不仅食人之肉,更要诛人之心!逼民至死,尚嫌其死状不雅,死前哀嚎扰了清听!此等心肠,何其毒也!”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尔等‘明明德’明到了何处?‘亲民’亲到了何方?竟将亿兆生灵,视作当‘安安’就死的饿殍?尔等所止之‘善’,莫非就是这饿殍遍野而寂然无声的‘至善’吗?”
孔子痛心疾首,几乎站立不稳,由颜回和子路急忙扶住。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孔子仰天长叹,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失望:
“吾之道,乃仁者爱人之道,是‘修己以安百姓’之道,是‘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之道!岂是这等视民如草芥、责其‘安安’就死之道?”
看着天幕中展现的催科差役的凶恶,无数百姓卖儿鬻女的惨状,以及那首诗在士林间广泛流传且得到认可的“盛况”。
孔子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为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悲哀。
“后世那些......那些身着儒袍,口诵诗书,位列朝堂,自诩为吾门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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