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正月,攻下承天府之后,李鸿基将自己关了起来。】
【一间门窗紧闭的书房内,烛火摇曳了三天三夜。】
【李鸿基如同苦行的僧侣,又如同困于牢笼的受伤猛兽,将自己隔绝于世间。】
【外界“闯王”的赫赫威名与麾下数十万大军的喧嚣,都被他强行摒除在外。】
【他的面前,没有摊开的兵书,也没有地图沙盘,只有一片虚无,以及在他脑海中疯狂翻涌、几乎要将他撕裂的过往与思绪。】
【洛阳的“福禄宴”,那口架在汉白玉广场上的巨大铁锅,福王朱常洵肥硕的身躯在沸水中翻滚,油脂凝结成令人作呕的“福禄”......】
【那些围观的、曾经麻木的眼中闪烁着的,是复仇的快意,还是对同类相食的麻木?】
【他当时只觉得痛快,是底层对权贵最直接的报复。】
【可现在回想,那场景深处,是何等令人心悸的野蛮与绝望。】
【开封的“黄河血债”,那浑浊的、吞噬一切的巨浪,那漂浮的、密密麻麻如同水草般的尸骸,母亲高举婴儿的绝望手臂,老人相拥被冲散的瞬间......】
【明军将领为了阻挡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百万生灵!这不再是战场上的厮杀,这是彻头彻尾的、对“人”这个存在的彻底否定!】
【“吃人......”】
【李鸿基干裂的嘴唇翕动,吐出这两个早已刻入他骨髓的字。】
【史书上那些煌煌功业,那些仁义道德,剥开来看,不都是围绕着这两个字在进行吗?】
【王侯将相吃黎民百姓,异族入侵吃华夏子民,甚至饥荒年间,易子而食......】
【这世道的规则,底层得令人发指。】
【然而,在这极致的黑暗与愤怒中,另一个念头,如同幽灵,又如同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从他纷乱的思绪中挣扎出来——“争做皇帝”!】
【从陈胜吴广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黄巢的“冲天香阵透长安”,再到方腊、韩山童......】
【乃至本朝的开国太祖朱元璋,哪一个掀起滔天巨浪的豪杰,最终的目标,不是那张龙椅?】
【他想要做皇帝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击着他的内心。】
【他闭上眼,任由记忆回溯。】
【从银川驿站的微末驿卒,到被裁撤失业,到借贷被辱......再到被逼入绝境,揭竿而起。】
【一幕幕,一桩桩,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天命”,也不是为了那身龙袍的耀眼。】
【他拷问自己的本心,像剥离血肉一样审视自己最原始的欲望和初衷。】
【最终,五个清晰而滚烫的念头,如同烙印般呈现在他心中。】
【第一,是活下去。】
【 让自己活下去,让那些和自己一样,被苛捐杂税、天灾人祸逼到墙角,眼看就要饿死、冻死、被官府逼死的穷苦百姓,能有一条活路。】
【这是最卑微,也最根本的诉求。】
【第二,是吃饱饭。】
【不仅仅是活下去,是能够像个人一样,吃上一顿饱饭,不用再啃树皮、吃观音土,不用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饿得哭不出声。】
【让天下所有黔首,都能端上一个盛满粮食的碗。】
【第三,是讨一个公道。 】
【为自己被盘剥的岁月,为饿死的亲人,为天下所有无声无息消失在被压迫、被欺凌中的冤魂,讨一个说法!】
【凭什么他们生来就该被踩在脚下?凭什么那些朱门酒肉臭的权贵,就能视人命如草芥?】
【这口气,他咽不下,天下穷苦人也咽不下!】
【第四,是一个疑问,也是一个期望。】
【 难道从古至今,就不能有一个真正为黔首百姓着想的皇帝吗?】
【或者说,就不能真正有一个站在穷苦人这边,为他们谋福祉、主持公道的“人”吗?】
【他想到了朱元璋,那个和他一样,从最底层爬上来的人。】
【他曾一度以为朱元璋会是那个“例外”,是穷苦人的希望。】
【但结果呢?】
【朱元璋坐了天下,建立了大明,可他很快就变成了新的“朱家皇帝”,他制定的律法、他分封的藩王、他建立的制度,最终又成了套在穷苦百姓身上的新枷锁。】
【他顶多算“半个”,因为他至少知道民间疾苦,下手惩治贪官时毫不留情,但他终究,还是为了他老朱家的江山永固。】
【至于其他皇帝?】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他们或许雄才大略,或许开创盛世,但他们所做的一切,根本目的都是为了维护他们一姓之私的皇位。】
【他们对百姓好,是怕百姓造反,是为了收买人心,是为了衬托他们“仁君”的名声。】
【他们的“爱民”,是工具,是手段,而非目的。】
【第五,是一个近乎妄念的野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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