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八年,四月初。
林远山独自一人,踏上了返回古刹营地的最后一段山路。
他走了三天。
这三个月,他仿佛活了半辈子。他带着满腔的仇恨和野性的本能走进了军分区,现在,他带着一身的伤疤、一个战友的死亡,以及满脑子的“科学”,回来了。
他的行囊更重了。
那支德国毛瑟步枪,在装上了陈光那具沉重的蔡司六倍镜后,变成了一头真正的“怪兽”。它的重心完全改变,背在身上,像是在背负一块冰冷的墓碑。
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听风”的猎人。
他走过一道山脊,会下意识地驻足。
“距离对面山头,约九百米。风速,每秒四米,来自西北。湿度大,弹道下坠会加剧。修正值……上调7.1米,左偏0.9米。”
这些冰冷的数据,取代了昔日的“直觉”。
当他拨开古刹山门前最后的藤蔓时,哨兵几乎没认出他。
“口令!”
“风起。”
“回令!”
“……杀狼。”林远山的声音嘶哑。
哨兵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比三个月前离开时更瘦,脸颊深陷,但那股子戾气却被一种更可怕的冰冷所取代。
“林……林远山?你回来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了进去。
林远山走进那片熟悉的、破败的院子。训练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我的天,这小子还活着!”
“看他背上那家伙……那是什么?比以前更大了!”
“砰!”
禅房的门被撞开,一个身影旋风般冲了出来。
“林远山!你他娘的还知道回来!”老魏冲到他面前,蒲扇般的大手狠狠地擂在他的胸口,“老子以为你被陈光那‘阎王’给练死了!”
林远山被他捶得一个趔趄,但立刻站直了身体。
他没有笑,也没有回敬。
他立正,双脚并拢,用一种陈光教官的标准姿势,敬了一个军礼。
“报告魏队长!军分区特训队学员,林远山,完成训练,归队!”
老魏那只准备再次拍打他肩膀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林远山。
这……这还是那个敢在战场上跟他顶嘴、敢用枪托砸晕日本兵的“野狼”吗?这身“兵味儿”,比赵铁柱还正!
“好……好……”老魏半天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回了个礼,“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瘦了,也……也结实了!”
林远山放下了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老魏身后闪了出来,提着一个木制的医疗箱。
白鹿。
她也瘦了。山里的艰苦生活让她那张城里姑娘的脸褪去了血色,显得更加苍白。
她就站在那里,隔着三步远,看着他。
她的眼睛很亮,亮得像三月里的星辰。她的目光里有欣喜,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敢靠近的生疏。
林远山的心脏,被那套“弹道学”和“忍耐”冰封了三个月,此刻,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你……”他开口。
“你的手。”白鹿快步上前,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没有问他过得好不好,而是直接抓起了他的左手,查看那道被枪机夹伤的旧疤。
“愈合得很好。”她低着头,声音很轻,“你的肋骨……还疼吗?”
“不疼了。”林远山说。
“陈教官那里……很苦吧?”她抬起头,眼圈有点红。
“还行。”林远山说,“他们……教了我怎么算账。”
白鹿没听懂“算账”是什么意思。她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像是被重新锻造过。那股外露的、刺人的锋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更危险的……器物感。
他不再像狼。
他像一把装在鞘里的刀。
“咳咳。”
一个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这片刻的温情。
赵铁柱抱着胳膊,从侦察班的禅房里走了出来。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又降到了冰点。
赵铁柱没有看林远山,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林远山背上那支毛瑟枪上。
他看到了那具崭新的、漆黑的、闪烁着精密光芒的蔡司瞄准镜。
赵铁柱是个老兵,他也许不懂什么“弹道学”,但他绝对识货。他知道,那玩意儿,是“宝贝中的宝贝”。
“哼。”赵铁柱冷笑一声,“换了个‘千里眼’啊。看来陈教官是真下血本了。”
“赵班长。”林远山主动开口,语气平静。
“不敢当。”赵铁柱的语气阴阳怪气,“您现在是军分区直属的‘特等射手’,是宝贝疙瘩。我这小小的游击队,可不敢再‘关’您禁闭了。”
老魏的脸色有点挂不住:“铁柱!怎么说话呢!”
“我实话实说!”赵铁柱猛地提高了音量,“队长!这小子是回来了!可他还是个‘独狼’!你看看他那把枪!那子弹!跟咱们的‘汉阳造’通用吗?他还是一个人吃独食!”
“他现在枪法是更准了,可谁来配合他?谁来保护他?”赵铁柱指着林远山,“我们这儿,是打游击!是集体冲锋!不是趴在八百米外放冷枪!他一个人,能顶一个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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