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1月,立冬。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毫无征兆,仿佛老天爷也在这场浩劫面前屏住了呼吸。
前几日还在顽强挂在枝头的枯叶,在一夜之间被一场冻雨打得精光。紧接着,便是漫天的大雪。但这雪不是白色的,它是灰黑色的——因为它混杂了太多村庄燃烧后的灰烬。
从野狼谷的高处望去,太行山的褶皱里不再有袅袅的炊烟,取而代之的是随处可见的黑色烟柱。那是日军“三光政策”最直观的写照。
“烧光”,不仅仅是烧房子,连带地里的庄稼垛、山上的树林、百姓藏粮的地窖,统统付之一炬。
神枪小队刚刚完成化整为零的准备,一个突如其来的命令,像一把冰冷的刀,切断了林远山最后的温情。
……
野狼谷,临时指挥所。
老魏看着面前站着的林远山和白鹿,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为难神色。他手里捏着一张刚刚由交通员冒死送来的加急电报。
“远山,白鹿。”老魏的声音有些干涩,“军区卫生部下了死命令。”
林远山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白鹿的手:“什么命令?”
“所有前线医疗人员,包括下放到连队的卫生员,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随同伤员转移大队撤往后方根据地——也就是‘深山医院’。”
老魏避开了林远山的目光,看向地图上的后方区域:“这次反扫荡,主力部队跳出外线,根据地内部将成为‘真空区’。日军的‘三光’意味着我们无法在村庄获得补给和掩护。你们神枪小队接下来的作战环境,将是极度恶劣的野外生存。”
“我可以!”白鹿急切地往前一步,“老魏,我不怕苦!这几个月在山里,我不也没拖后腿吗?林远山身上有伤,虎子也还在恢复,小队不能没有医生!”
“这不是怕不怕苦的问题!”老魏猛地提高嗓门,随后又压低声音,语气中透着无奈,“白鹿同志,你是北平医学院的高材生,是咱们军区稀缺的外科人才。这次扫荡,老百姓和伤员的伤亡预计会非常大,后方医院急需医生。把你留在一个三人战斗小组里,是对革命资源的浪费!”
“而且……”老魏看向林远山,“远山,你要搞的是‘狼群’战术,是高强度的游击狙击。你们要在雪地里趴几天几夜,要每天转移几十公里。带着白鹿,你顾得过来吗?一旦遭遇北村的‘猎犬’,你是顾着杀敌,还是顾着保护她?”
林远山沉默了。
他的手紧紧攥着,指节发白。
昨天,他还在信誓旦旦地说要带着白鹿,要保护她。可现实的残酷就在于,它根本不给你喘息和浪漫的机会。
老魏说得对。接下来的战斗,是野兽之间的撕咬。带着白鹿,不仅她危险,整个小组都会因为分心而陷入绝境。更重要的是,作为一名战士,他不能自私地把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私藏”在身边,哪怕他是那么爱她。
“我……”白鹿还想争辩。
“服从命令。”
四个字,从林远山嘴里吐出来,沉重得像四块铁。
白鹿猛地转头看着他,眼中的光芒颤抖着。
林远山不敢看她,他盯着地面上那块黑色的焦土,声音沙哑:“老魏说得对。你是医生,你的战场在手术台上,那里有更多人等着你去救。而我的战场……在死人堆里。”
“林远山!”白鹿的声音带了哭腔。
“去吧。”林远山抬起头,眼眶通红,却硬挤出一丝笑容,“后方医院安全。你在那里,我反而能安心杀鬼子。要是带着你,我怕我这把枪……会抖。”
白鹿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挽留。但她看到的只有决绝和……藏在决绝背后的不舍。
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擦干眼泪,恢复了那个干练女战士的模样。
“好。我服从命令。”
……
分离来得太快。
半小时后,转移伤员的骡马队就要出发了。
野狼谷的谷口,风雪交加。
陈虎坐在轮椅上(那是赵铁柱用树枝给他做的),被推到了路边。他看着白鹿,咧嘴想笑,眼泪却先流了下来:“嫂子……你走了,谁给我换药啊?”
“药我都留给老赵了,用量和方法都写在纸上了。”白鹿强忍着泪水,弯下腰,轻轻抱了抱这个残疾的兄弟,“虎子,答应嫂子,好好活着。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回来检查你的腿。”
“哎!哎!”陈虎拼命点头。
赵铁柱和小石头站在一旁,也都红了眼圈。
“老赵,照顾好他们。”白鹿叮嘱道。
“放心吧妹子。”赵铁柱拍着胸脯,“只要我老赵还有一口气,绝不让他俩少一根汗毛。”
最后,白鹿走到了林远山面前。
两人相对无言,风雪在他们之间打着旋。
林远山想伸手帮她整理一下围巾,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怕这一碰,就再也舍不得放手。
“把这个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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