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晨宫内，玉柱擎天，琉璃铺地，万年沉香的冷香在殿中无声缭绕，隔绝了外界所有纷扰。
东华挥袖屏退了所有仙侍官娥，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四位上古神只。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数万年的时光与生死相隔，并非轻易能够抹平。
而宫外，那道青色的落寞身影，终究是跟了进来，却只敢停留在最边缘的光影交界处，如同一个无声的剪影，与殿内中心那几位格格不入。
折颜最先按捺不住，他快步走到少绾面前，仔细端详着她，语气中充满了关切与急切：“少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我们亲眼见你元神受创，本源消散……怎么会……”他哽住，后面的话不忍再说。
东华虽未上前，但目光始终锁定在少绾身上，紫眸中情绪翻涌，等待着她的答案。瑶光也凝神静听。
少绾寻了张白玉椅随意坐下，姿态慵懒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霸气。
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将在那衰败天道空间中所见的一切——狐族窃运、算计众神、世界崩溃、天道回溯、李莲花与她作为一线生机……等等惊世骇俗的真相，以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语调，清晰地道出。
随着她的叙述，东华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仿佛能将空气冻结，他手中的茶盏无声无息化为了齑粉。
折颜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怒意与后怕。
瑶光亦是面露震惊与愤怒，她没想到，那场导致她最终战死的浩劫背后，竟隐藏着如此肮脏的阴谋！
而站在阴影中的墨渊，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晃，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原来，他的移情与误会，竟也是被如此卑劣的手段操控！这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刀，凌迟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好！好一个狐族！好一个窃运之局！”折颜怒极反笑，眼中燃起熊熊火焰，“难怪我总觉得这几万年来诸事不顺，心魔频生，原来是遭了小人暗算！”
东华的声音冰寒刺骨，带着凛冽的杀意：“他们，万死难赎其罪。”他想起了自己未来可能被迫剖心的危机，想起了少绾的“陨落”，想起折颜险些堕魔，想起瑶光最终的战死……原来皆是拜其所赐！
瑶光握紧了拳，沉声道：“此等祸害，绝不能留！”她说话间，目光清明地扫过墨渊，曾经的痴迷已彻底散去，只剩下同为受害者的凛然与决绝。
少绾看着三位因真相而愤怒的旧友，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如刀的寒芒：“放心，欠下的债，自当连本带利，一一清算干净。如今我既归来，便容不得他们再继续蚕食此界，逍遥法外。”
她话音微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太晨宫重重的结界与无尽虚空，落在了某个遥远的小世界中，那座依山傍海的竹楼，以及楼中那个正为她而努力修炼的“童养夫”身上。
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难辨，冰冷的外壳下，泄露出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牵挂。
“而且，这一次，我们并非孤军奋战。”
杀意与决绝在殿内交织。东华帝君缓缓抬眸，眼底紫气氤氲，似有混沌初开之象。他指尖在玉座扶手上轻轻一点，一道无形波动瞬间传遍九天十地。
“既然都清楚了，”东华的声音淡漠依旧，却带着裁决生死的威严，“那便，开始吧。”他目光扫过折颜，语气里带着点惯常的嘲讽，“总不能让那些蛀虫，再继续逍遥。”
折颜正因真相而心绪难平，闻言忍不住反唇相讥：“说得轻巧，当初若非他们算计得巧妙，你我何至于……”
“何至于如此狼狈？”东华截断他的话，紫眸里没什么温度，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算计是巧妙，但中招，只能说明你们……”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折颜和阴影中的墨渊，“……蠢。”
“东华！”折颜被他这毫不留情的话气得桃花眼都瞪圆了，手中玉骨折扇“啪”地合拢，转头就看向少绾，“绾绾，你听听！他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当年那是遭了暗算！”
少绾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掌心那座小巧的东皇钟模型，闻言眼皮都未抬，只淡淡甩出一句：“义兄说得没错。”
折颜一噎，差点背过气去。
东华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瑶光看着这一幕，冷艳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她洒脱抱臂，语气清明：“帝君话虽难听，却在理。若非我等自身有隙，又何至于被外邪所乘？”
墨渊依旧沉默地站在阴影里，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如同烙印般凝在少绾身上，那里面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深入骨髓的愧疚，有万年沉淀的思念，更有无数欲说还休的痛楚。
他听着东华的毒舌，折颜的跳脚，瑶光的豁达，却仿佛置身事外。他的世界，此刻只剩下那道清冷绝尘的身影。
他想开口，想唤她的名字，想祈求一个眼神的垂怜，却在少绾那彻骨的无视下，将所有话语都碾碎在喉间，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沉重得几乎压垮他挺直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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