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晨曦露水与百花的清甜气息，让作为树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这小仙子，真好看，气息也好闻。李莲花意识里漫无目的地想着。
若是从前，他或许会摇着那辆莲花楼，斟上一杯清茶，笑着赞一句“姑娘好风采”。
可现在，他只是一棵树，所有念头都只能困在这方寸木质之中。
夕瑶对他的“内在巨变”一无所知，依旧每日履行着护树神女的职责，顺便将他当成最可靠的树洞。
“神树神树，我今天学会了一个新法术哦！”她兴致勃勃地跑来，指尖凝聚起一点灵光，像只调皮的小精灵，在他低垂的气根间穿梭跳跃，“你看，是引蝶术！”
那点灵光散开，化作几只晶莹剔透的灵力蝴蝶，翩跹飞舞，落在他叶片上，带来细微痒痒的触感。
李莲花觉得有些好笑，想他李相夷当年一剑光寒十九洲，引得万人空巷，如今竟被几只小法术幻化的蝴蝶“临幸”。
他努力集中精神，想让一片最靠近蝴蝶的叶子动一动，算是回应。那叶子极其缓慢地、微不可察地卷了卷边缘。
夕瑶并未察觉这细微变化，她玩了一会儿蝴蝶，便又如常找了个舒适的枝桠夹角，倚靠着他坐下，开始絮絮叨叨。
“守南天门的那几个新兵，今天居然认错人了，把我当成偷溜下界的小仙娥，真是气死我啦！”
“蟠桃园的姐姐送了我一颗三百年一熟的桃子，可甜了，我给你也留了一点点汁液，浇在根上了，你尝到了吗？”
“唉，神界的日子好是好，就是有时候觉得……有点点无聊呢。还好有你陪着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与满足，再次靠着他沉入梦乡。
李莲花“看”着她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呼吸均匀，与他周身流转的灵力隐隐共鸣。
他能清晰感觉到她身体的温热透过衣衫与树皮传递而来，一种鲜活而柔软的生命力。
从她零碎的念叨里，从神界无处不在的磅礴气息里，从偶尔路过仙神隐约的交谈碎片里，他拼凑出了真相——这里是超越了凡人认知的仙剑世界，他是这方神界至关重要、维系根本的神树。
而夕瑶，是守护他的神女。
一个千岁的小仙子，在动辄万载寿元的神界，确实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活泼，单纯，不谙世事，甚至还有点小小的调皮。
李莲花内心一片宁静。
他早已过了渴求波澜壮阔的年纪，死后能有这般际遇，成为一棵树，日日有这般清丽可爱的小仙子相伴，听她软语呢喃，感受她纯净气息，似乎……也不算太坏。
比起前世那些恩怨情仇、刀光剑影，这般岁月静好，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不能说话，无法交流，终究有些遗憾。
他听着夕瑶分享那些小小的秘密与快乐，却无法给出任何回应，哪怕是一句调侃，一声安慰。
夕瑶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树皮，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做一个好梦。
李莲花凝聚起所有的精神，调动着对这庞大身躯极其有限的控制力。
终于，一根最柔韧的、垂落在夕瑶身侧的细枝，极其缓慢地、轻柔地，在她随风微扬的发丝上拂过一下。
如同一个无声的叹息，又像一个笨拙的安抚。
风依旧徐徐，神树无言，守护着他的小仙子。
这方寸之间的宁静，是他作为李莲花和李相夷都未曾体会过的，另一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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