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杂着兴奋、叛逆和巨大恐慌的颤栗瞬间传遍全身。我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我做了个鬼脸,镜子里的人也做了个鬼脸。我扯动嘴角,镜子里的人也扯动嘴角。
原来……照寻常镜子,是这样的感觉?没什么特别的嘛!爷爷说的“魂儿认错门”、“走岔道”,是不是吓唬人的?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我拿着那面小镜子,像着了魔,从镜房偷偷溜回自己睡觉的偏屋,关上门,对着它仔细端详。我看清了自己下巴上刚冒出的青色胡茬,看清了眼角因为练功熬夜生出的一丝细纹,也看清了自己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对自由的渴望和被困于此的怨愤。
我照了很久,直到暮色四合,屋里暗得看不清了,才猛然惊醒,像烫手一样把镜子藏进枕头底下。心慌得厉害,仿佛做了滔天的错事。但一丝诡异的、打破禁忌的快感,又在心底盘旋不去。
那晚,我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总觉得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在轻轻响。是老鼠吗?还是风吹动了门板?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粘在我的脸上。
冰冷,专注,带着审视。
我猛地睁开眼。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窗纸透进一点惨淡的月光。
而那面白天被我藏起来的、此刻应该躺在枕头下的小玻璃镜,竟然直立在靠墙的旧桌子上!镜面朝着我的床铺!
月光斜斜地照在镜面上,反射出一小片幽幽的、惨白的光晕,恰好映出我的床头。
而镜子里……
镜子里的“我”,并没有像寻常倒影那样随着我的醒来而同步动作。
“他”依旧保持着“沉睡”的姿势,躺在镜中那张“床”上。
但“他”的眼睛,是睁开的。
直勾勾地,穿过镜面,穿过黑暗,盯着现实世界中刚刚醒来的、真正的我。
嘴角,正极其缓慢地,向上咧开。
露出一个我从未做出过的、冰冷而诡异的笑容。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想动,想闭上眼睛,想砸碎那面镜子,但身体像被钉在了床上,连眼球都无法转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镜中的景象。
镜中的“我”笑了几秒钟,然后,“他”的嘴唇,开始无声地开合。
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从我耳边响起,而是直接、清晰地,在我脑子里炸开!
尖细,阴冷,带着一种非人的、仿佛从极深的水底冒出来的湿漉漉的回音,唱着我从未学过、也绝不会的戏词:
“……月昏昏,灯惨惨,阴风飒飒……”
“奴本是,泉下客,谁唤奴魂返阳间……”
“镜台冷,脂粉残,谁与我……共婵娟……”
调子凄厉诡谲,词意森然,听得我魂魄都要离体!
这不是柳家镜戏班任何一出戏里的唱段!这是……阴戏!给死人唱的戏!
“不……不……” 我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嗬嗬声,拼尽全身力气,猛地从床上滚落下来,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疼痛让我稍微恢复了点行动能力。我连滚爬扑向桌子,抓起那面小镜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墙壁!
“啪嚓!”
镜子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玻璃碴子四溅。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屋子的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撞开!
爷爷举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冲了进来,灯光跳动,照着他那张瞬间苍老了十岁、惨白如纸的脸。他身后跟着同样脸色骇然的爹。
爷爷的目光先是落在地上碎裂的镜片上,又猛地射向我,那眼神里的惊怒和恐惧,比我看到镜中异象时还要浓烈百倍!
“你……你照了?!照了那玻璃镜子?!” 爷爷的声音嘶哑颤抖,像是从破损的风箱里挤出来。
我瘫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只会点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爷爷脚下一个踉跄,油灯差点脱手。爹赶紧扶住他。
“完了……全完了……” 爷爷的眼神涣散了,喃喃着,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镜中人……醒了……‘他’要出来了……要替你……登台了……”
登台?替谁?我?
我还没从极度的恐惧中理解这话的意思,爷爷已经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走!快去祠堂!去镜房!快!”
我被爷爷和爹几乎是拖着,跌跌撞撞地冲进夜色,冲向祠堂。村子沉睡在黑暗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我们杂乱的脚步声和爷爷粗重绝望的喘息。
祠堂的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爷爷推开门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月光从洞开的门照进去,落在祠堂正中。
那面祖传的、我对着唱了十几年戏的昏黄铜镜,依旧嵌在紫檀木架子上,静静立在那里。
但此刻,铜镜的镜面,不再昏黄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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