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浮在半空中,风突然停了,连灰烬都像被冻住了一样,静止不动。时间仿佛断了线,整个世界安静得只能听见心跳。牧燃跪在地上,怀里抱着妹妹牧澄,背对着倒塌的神坛。他的右手只剩下一截焦黑的骨头,掌心里那个“煞”字还在微微跳动,像是他身体里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火苗。
他低着头看着她。牧澄的脸还是苍白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睫毛安静地合着,像睡着了一样。可她的呼吸比之前稳了许多,胸口轻轻起伏,手指还悄悄动了一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那一瞬间,牧燃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了,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就是这么一点点动静,让他眼眶发酸,几乎要哭出来。
他没说话,只是用左臂小心地扶起她,动作轻得像是怕碰坏了什么。肩上的伤口裂开了,皮肉翻卷,灰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露出里面的骨头,但他咬着牙没停下。他知道,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她就能醒过来,就能活下去。
他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不远处,白襄静静地漂浮在空中,整个人变得近乎透明,只有眉心还亮着一点微弱的星光,像天快亮前最后一颗舍不得落下的星星。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望着牧燃,好像在等一个声音——一个能结束一切、开启新生的声音。
牧燃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那里嵌着最后一颗灰珠,正微弱地跳动着,和掌心的“煞”字一起共鸣,像两颗心隔着血肉彼此呼应。这是他从三百年前带回来的东西,是守门人的命核,也是唯一能唤醒“永夜灯体”的钥匙。他咬紧牙关,五指猛地插进胸口,硬生生把那颗灰珠挖了出来!鲜血刚涌出就化成了烟雾,腾起一缕暗红的气息。而那颗灰珠滚烫如炭,烧得他掌心剧痛。
他轻轻托起牧澄的下巴,把灰珠贴在她心口。
刹那间,她身子猛地一震,皮肤下浮现出金色的纹路,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抵抗。残存的神血在她体内翻腾,顺着经脉往上爬,想要把她重新拉回那个命运的牢笼——那个注定被供奉、被献祭、被神明操控的一生。她的手指抽搐,眉头皱紧,仿佛在梦里拼命挣扎。
牧燃低吼一声,举起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印。
灰光炸开,像锁链一样缠住两人。他拼尽全力,将灰珠往她体内压去。珠子碎裂,化作无数细丝钻进她的皮肤,沿着血脉游走,一寸寸取代那些金色的痕迹。每一道金痕消失,她的脸色就恢复一分;而他的身体,却一层层开始剥落,像沙子被风吹散。
渐渐地,牧澄身上泛起了光,不是神女那种刺眼的金色,而是一种柔和的银白色,像月光洒进深潭,安静又深远。她的呼吸越来越平稳,眉心缓缓浮现出一朵花——由灰烬燃烧而成的莲花,静静旋转,花瓣是灰烬做的,却又透着生机,像是死里重生的奇迹。
永夜灯体,成了。
她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手指慢慢收拢,抓住了他的衣角。
牧燃终于松了口气,膝盖一软,差点摔倒。他用手撑住地面,手肘下的石头瞬间化成粉末。他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消散,从脚底到肩膀,像风吹沙,雨蚀岩。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变淡,意识也在慢慢退去,只剩下最后一丝执念,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他抬起头,看向白襄。
白襄也在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那笑容很轻,却像阳光穿透乌云,照进了他心底最深的地方。接着,白襄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眉心。那点星光缓缓脱离,化作一只发光的小鸟,展翅飞出。
那是一只光羽之凤,清鸣一声,声音如钟磬般悠远。它盘旋而下,绕着他们三人飞了三圈。每飞一圈,天空中的裂缝就淡去一分。那些挤在缝隙里的脸——全都是过去的他,守门的残影——一个个闭上了眼睛,神情安详,仿佛终于放下了千年的重担。
最后一张脸消散前,轻声说了一句:“守门人……终于换了。”
地底的轰鸣停止了。逆流的时间长河不再撕裂现实,一切都安静下来,连空气都变得温柔,仿佛天地也在屏息,等待这一刻的终结与新生。
白襄的身影越来越淡,几乎看不见了。他就站在那儿,像一缕即将飘散的烟。
牧燃朝他伸出手。
白襄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澈坚定,就像三百年前那样。那时他们并肩站在神殿外,一个要进去,一个要留下;一个背负罪孽,一个承担命运。如今,轮回终于画上了句号。
然后,他迈步向前。
指尖碰到牧燃掌心的那一刻,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上来,灰雾与星光交织,涌入血脉。他们的记忆开始交融——三百年前的雪夜,神殿崩塌的瞬间,白襄把他推出火海;百年后荒原重逢,他满身伤痕归来,白襄一句话都没问,只递给他一盏灯。
他们同时感觉到,身体在变轻。
牧燃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牧澄的手。她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向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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