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轻轻点在水面上,裂痕里那点微弱的光,像夜空中快要熄灭的星星,忽闪忽闪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牧燃的手没有抖,可整条右臂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皮肤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变灰,像是被火烧过的纸,干枯、开裂,稍微一动就有细小的灰屑簌簌掉落。他站在河边,望着前方踏着河水走来的六道身影,喉咙里泛着血腥味,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那些神使在十丈外停了下来,不再靠近。
他们站在翻涌的河面上,星光缠绕着手臂,眼神死死盯着牧燃,像是要把他钉住。最让人心里发毛的是他们的眼睛——原本是清澈的金色,现在却被密密麻麻的纹路覆盖着,像活了一样,在眼底缓缓游动。其中一个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
“你们……竟敢让她醒来!”
话音刚落,双手猛地结出一个印记。
空气瞬间凝固,连河水都静止了。紧接着,一座倒悬的石碑虚影出现在半空,碑上燃烧着诡异的符文火焰,每一笔都像锁链一样扭曲,直直刺向牧燃的心神。刹那间,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他的意识,仿佛要把它从身体里硬生生抽出去。
他知道这是什么——湮识之裁。
不是为了杀他,而是要抹掉他存在的一切痕迹,连同他和妹妹牧澄之间的所有记忆,全部清除。
他咬紧牙关,用还能动的左手把残破的剑横在胸前,想调动体内的灰星脉撑起护盾。可胸口那几块碎片却剧烈跳动起来,不再是熟悉的共鸣,反而像一颗陌生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搏动。反噬的力量顺着经脉冲进大脑,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道身影忽然闪现,挡在了他面前。
是白襄。
他脸色苍白,额角青筋暴起,右手握剑插入地面稳住身体,左手却猛地抬到嘴边,狠狠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却没有散开,反而悬浮在空中,迅速凝聚成一枚古老的印记。
三圈环纹围绕着断裂的剑形图腾,中间一个“封”字缓缓旋转,散发出沉闷的压力。那印记落下,正好撞上那座倒悬的石碑。
轰!
没有巨响,却有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石碑剧烈晃动,符火倒卷,竟被硬生生推回半空,然后炸成无数光点消散。对面六个神使齐齐后退,为首的嘴角渗出血丝,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白襄单膝跪地,喘了几口气,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别松手。”
牧燃没动,左手依旧紧紧抓着那把残剑。剑身微微颤动,裂缝深处的光还在闪烁,就像妹妹最后留给他的呼吸。
他看着白襄的背影,声音沙哑:“你到底是谁?”
白襄没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用血凝成的印记,“封”字正慢慢变淡,但空气中仍残留着一股压迫感,让远处的神使不敢再轻易上前。
“我不是他们的敌人,”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也不是你的。”
说完,他手腕一转,把剑更深地插进泥土里。剑身轻轻震动,不是龙吟,也不是怒吼,而是一种极细微的颤鸣,仿佛在回应某个遥远的召唤。就在那一瞬,牧燃眼角扫过水面的倒影——那把剑的轮廓,竟然和他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了。
不是这世上见过的任何兵器。
更像是……溯洄河底,那个自称“守门人”的灰色身影手中握着的残剑。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这份疑惑藏进了心底。
就在这时,脚下的河水突然沸腾起来。
不是温度升高,而是整片水面开始剧烈翻滚,冒出灰白色的气泡,仿佛河底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紧接着,一道道模糊的人影从水中升起,穿着粗布麻衣,脸看不清,唯独双眼——烬灰色,空洞无神,却又透着一种执拗的执念。
他们漂浮在河面,不进攻,也不靠近,只是静静地站着,齐声低语:
“……我们都在等你……”
牧燃浑身一僵。
这不是幻觉。这些人身上的气息,和他体内的灰星脉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胸口的碎片正在发热,每一块都在颤抖,像是认出了久违的亲人。
“这些……是什么?”他问,声音有些发紧。
白襄还是没回头,握剑的手却收得更紧了些:“被抹去的轮回者。”
“轮回者?”牧燃冷笑,“你说我死了三百六十次?每一次都被重来?”
“不是重来。”白襄低声说,“是清除。只要有人接近真相,溯洄就会启动闭环,把一切痕迹全都抹掉。你是第一个,在那种禁术之下还能保留记忆的人。”
牧燃没再追问。他看着那些灰袍人影,忽然明白了——他们不是别人。
是曾经的他。
每一个失败的自己,都被埋葬在这条河里,成了时间的残渣。而现在,因为白襄用了“封”字秘法,触碰了禁忌,才让这些本该消失的存在重新浮现。
难怪神使会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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