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抬脚,狠狠踩在地上。
轰——
一股震荡从脚底扩散开来,黑灰如潮水般涌出,顺着裂缝蔓延。那些逸散的能量没有失控,而是被他一步步引导,像把洪水引入沟渠。地面的纹路随之亮起,短暂压制了锁链的收缩节奏。原本蠕动的灰链猛地一顿,仿佛受到了更高层级的指令干扰。
“三息。”他说,“够了。”
白襄点头,指尖猛地点向地面,将光点注入裂缝。刹那间,球体周围的灰链停滞了一瞬,收缩速度减缓。这一瞬极其短暂,却足以让破局成为可能。
牧燃迈步冲出。
越靠近,阻力越大。空气变得粘稠,每前进一步都像撞进一堵又一堵记忆墙。他看见自己抱着浑身是血的妹妹跪在火堆旁,听见她微弱地喊“哥”;他又看见她在高台上被锁链吊起,满脸泪痕却对他摇头;还有无数个版本的自己同时出现,有挥刀斩向天幕的,有跪地求饶的,有转身离去的……这些画面不再是投影,而是实实在在挡在他面前,伸手就能触碰到。
一个穿旧布衣的少年拽他袖子:“如果你当初带她逃呢?”
另一个披甲执剑的身影冷笑:“懦夫,你连面对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还有一个蜷缩在角落、全身焦黑的男人低声啜泣:“我们早就死了……为什么还不肯放手?”
这些都不是幻觉,是他曾在不同选择中分裂出的“可能性”。每一个“牧燃”,都在某个世界走过不同的路。而现在,它们全都汇聚于此,成了阻止他接近核心的最后一道屏障。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他抬手割开掌心,黑血滴落地面,没有四散,反而像墨汁一样延展,形成一圈简单的符文。那是最原始的“断念印”,用自己的血为引,切断与过往记忆的情感链接。那些记忆幻影一碰到符文边缘,立刻扭曲溃散,化作烟尘消失。
白襄追上来,双手按住他后背。她体内的星辉早已混乱不堪,却仍强行催动,把最后一丝力量灌进他脊椎。两人的呼吸渐渐同步,心跳也趋于一致。外界的干扰开始退去,眼前的迷雾淡了些。她感觉到他的骨骼正在重组,灰烬正试图吞噬剩下的血肉,而他的意识,却愈发清明。
只剩最后几步。
牧燃伸手,指尖距离球体不过寸许。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锁链突然静止。
球面由浑浊转为透明,仿佛有人擦去了蒙尘的玻璃。内部景象一览无余——
无数个“牧燃”的虚影悬浮其中,姿态各异。有的持剑立于废墟之上,目光冷峻如霜;有的蜷缩在角落化作灰堆,无声哭泣;有的仰头嘶吼却发不出声,喉管已被灰烬堵死。他们全都闭着眼,像是沉睡,又像是被抽走了意识。他们的身体由灰烬构成,彼此连接,形成球体的核心骨架。而在最高处、正中央,牧澄静静漂浮着,双眼紧闭,脸上毫无表情,身上缠绕的锁链直接从那些虚影的手腕延伸而出,仿佛由他们的存在共同支撑起这座祭坛。
她的衣裙洁白如初雪,未染丝毫尘埃。可越是干净,越显得残酷——她像是唯一清醒的囚徒,被迫见证所有失败的自己如何一步步走向终结。
牧燃的手停在半空。
他没有再往前,也没有收回。只是缓缓握紧拳头,黑灰从指缝溢出,在身前凝成一面小小的镜面。镜中映出他的脸——左半边已完全灰化,皮肤皲裂,血肉模糊,右眼却亮得吓人,像是烧到最后的炭火,仍在坚持燃烧。
“这不是牢笼。”白襄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回音室。你所有选择的终点,都在这里等你回应。”
她终于明白了。这里不是囚禁牧澄的地方,而是收纳“牧燃”的坟场。每一个失败的他,每一次放弃的他,每一份悔恨与执念,都被留存下来,化作支撑这个空间的支柱。而牧澄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她是唯一的“真我”象征——只要他还记得她是谁,只要他还愿意回来找她,这个系统就不会彻底崩塌。
话音未落,四周骤然安静。
地面无声裂开,银灰色光柱自球体底部升起,将三人笼罩其中。光不刺眼,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不分方向,也不知来自何处,却熟悉得让人心头发紧。
“你们终于看清了。”
是洄。
那个传说中的守门者,游走于生死边界的存在,既非神明,也非亡魂,而是规则本身的化身。
“不是她在囚笼里——”
声音顿了顿,像是在等他们消化这句话。
“是你在。”
牧燃没动。拳头依旧紧握,镜面中的倒影却开始变化——灰化的部分不再蔓延,反而微微泛出一丝暗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重新搏动。那是血,久违的、温热的血,正试图冲破灰烬的封锁。他盯着球体内部,目光穿过层层虚影,落在最中心那抹熟悉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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