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风还在吹。
不冷,也不热,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的一缕气息,轻轻拂过脸颊。白襄站在门口,身影还有些模糊,像一层薄雾凝在空中,摇摇晃晃,没有完全成形。她没往前走,也没回头,只是低着头,盯着掌心里那滴血——混着牧燃烬灰的血珠正缓缓转动,里面有一点微弱的光,一闪一闪,像心跳重新开始跳动。
她进来的时候根本没多想,只知道不能让他一个人走。可现在,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这道门不是出口,而是起点。一旦踏进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脚下没有地面,或者说,地面还没形成。眼前是一片深黑的虚空,隐约浮着淡淡的银色纹路,像古老契约烧完后留下的灰烬痕迹。空气里没有味道,也听不见声音,只有那阵风固执地吹着额前的碎发,仿佛在轻声问:你还记得怎么呼吸吗?还记得你是谁吗?
她紧紧攥住那颗血珠。指尖传来一丝温热,不是温度,更像是记忆的触感——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割开手掌,把最后一丝命火渡给她的瞬间。那时他说:“如果你听见风在叫我的名字,你就回来。”
她回来了。
前方,出现了三道影子,静静立着。
第一个通体发光,没有脸也没有手脚,纯粹是由光组成的;第二个有手有脚,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满是尘土和疲惫,就像他们在废墟里见过的普通人;第三个最奇怪,身形不断变化,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好像随时会消失,又好像能穿过一切。
“能量体、实体、混沌体。”
声音响起,不在耳边,也不是从哪里传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现在,选择你们的形态。”
白襄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她知道这不是简单的选个活法。如果选能量体,也许能永远存在,但会不会忘了他曾说过的话?忘了他们在灰海边分一块干粮时沙子硌牙的感觉?忘了他替她挡住倒塌石柱时骨头碎裂的声音?忘了雨夜里他用焦黑的手指,在墙上一笔一划写下“别怕”的样子?
如果选实体,就能重新感受风吹日晒,可生老病死还得再经历一遍。万一……又走散了呢?命运从来不保证重逢。上一次,他们隔了十七年才再见,而那时,他已经记不清她的名字,只依稀记得有个女孩,在火海尽头喊过他。
至于混沌体……那是夹缝中的路,看不见尽头,也找不到落脚点。像是永远在跑,却踩不到实地。她见过那些迷失在混沌里的灵魂,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着某一天的片段,困在“快要相见”的瞬间,却再也碰不到彼此。
她抬头看着那三个影子。
就在这时,一声轻响。
像是灰烬落地的声音。
一道人影从血珠中浮现出来,不高,也不完整,肩膀上有裂痕,像是由无数细小的灰块勉强拼起来的。他的脸看不清楚,只有眼窝里透出一点暗红的光,像快要熄灭的余火。
牧燃。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泛起焦黑的颜色——那是烬灰特有的痕迹。他朝那三道影子走去,每一步都在空中留下淡淡的灰印,不散,也不落。
他先碰了第一个——光团。
刹那间,画面闪过:他漂浮在星海之间,无边无际,周围是流动的法则和光芒。他看得见万物运行的轨迹,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没有笑声,没有呼唤,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他成了规则的一部分,却没有名字,也没有记忆。“牧燃”这两个字,慢慢被风吹散。
他看见自己化作一道光贯穿宇宙,成为时间轴上的刻度。可当某一天,白襄的灵魂经过这条轨道,他认出了她,却无法停下,无法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穿过他的光芒,走向下一个轮回。
他松开了手。
接着,他碰了第二个——凡人的身体。
他又看见自己躺在废墟里,身上盖着破布,头发花白,眼角全是皱纹。白襄坐在旁边,握着他枯瘦的手。她老了,他也快不行了。最后那一刻,她哭了。他想抬手为她擦眼泪,手指却动不了。黑暗降临。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他梦见自己重生在一个和平年代,是普通农家的孩子,种地、娶妻、生子,活到七十岁寿终正寝。梦醒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生,从来没遇见她。他的记忆里没有火海,没有灰边,没有那个倔强的女孩在神殿前撕毁契约的身影。他活得完整,却像一本缺了主角的书。
他收回了手。
最后,他伸向第三个——混沌体。
这次没有画面,只有一股强烈的拉扯感。他感觉自己在无数条时间线上穿梭,在不同的世界跳跃,有时看见白襄活着,有时看见她死去,有时她根本不认识他。他在每一个可能中出现,却始终无法真正站到她面前。他可以靠近,但从不曾抵达。
他曾在一个世界成为她的敌人,在另一个世界是她的兄长,在第三个世界里,她是神,而他是祭品。每一次,他们都离得很近,却又隔着整个命运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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