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身三丈长,通体灰白,边缘泛着冷光,那不是金属的反光,更像是物质被彻底瓦解后重新凝固的痕迹。斧刃划过空气时,发出一声低沉鸣响,像是大地在呻吟,又像时间本身被割裂。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已经开始变得透明,隐约能看到骨骼,灰粒正从指缝间不断飘出。但他没有停下。
一步踏出。
地面随着他的脚步龟裂,裂缝呈放射状蔓延,一直延伸到联军残部脚下。前排重甲军团刚举起盾牌,还没来得及列阵,就听见头顶传来撕裂般的声响。
抬头望去,只见一片灰光落下。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那一斧劈下,百余人连同脚下的土地齐齐断裂。断面平整如镜,人还没倒下,身体与地面已被分成上下两截。上半截缓缓滑落,下半截留在原地,几息之后,轰然化作飞灰,随风散尽。
全场死寂。
连风都不敢吹。
灰烬缓缓升起,像一场无声的雨,落在幸存者肩头、脸上、盔甲缝隙里。有人伸手去擦,却发现那灰粘在皮肤上,怎么也擦不掉,仿佛已经烙进了命运。
神使站在最后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他清楚刚才那一击意味着什么——那不是力量的提升,而是规则的改写。能把灰烬变成武器,让物质直接归于虚无,这已经超出了普通修行者的范畴。
那是阶位的跃迁。
是远古时代才有的称号——灰君。
传说中,灰君不死不灭,只要天地还有灰烬,就能重生。他们不是修炼者,而是灰的意志本身。每一次陨落,都是新的开始;每一次觉醒,都是旧世界的终结。
牧燃拄着灰斧站在原地,呼吸粗重。左脸已经完全晶化,灰纹爬过耳廓,延伸到脖颈,皮肤下隐隐有光芒流转,像星辰在体内运行。他能感觉到,每一次心跳,都有更多的血肉在消逝。但他没有倒下。
他转头看向白襄。
她靠在断墙边,一手撑地,另一手仍举着那缕微弱的星辉。光芒虽弱,却执拗地不肯熄灭。她望着他,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担忧,还有一丝他说不清的情绪——像是惋惜,又像是释然。
“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他开口,声音沙哑,像砂石摩擦,“你说长大要当个卖糖糕的,天天请我吃甜的。”
白襄没笑,只是轻轻点头。她记得。那时候他们住在城南的小巷,冬天冷得呵气成霜,她总用攒下的铜板买一块热糖糕,掰一半塞给他。他说太甜,可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我没想过能走到这一步。”他低声说,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但现在,我不想回头了。”
他抬起斧头,指向联军最后集结的方向。那里只剩不到三十人,全都僵在原地,没人敢动。有人兵器脱手,有人跪倒在地,不是投降,而是本能地臣服于那股超越理解的力量。
“下一个。”他说。
神使缓缓后退一步,身影隐入残兵之中。他知道,今天杀不了这个人。也许,永远都杀不了。灰君一旦觉醒,就与天地同寿,与尘埃共存。除非世界归零,否则没人能斩其名。
灰兽首领依旧跪伏着,头颅低垂。但它额头裂痕中的黑烟突然剧烈扭动,仿佛接收到了新的指令。那不是敌人的命令,而是来自更深处的共鸣——灰星的呼唤。
牧燃察觉到了异常,猛地扭头看去。
就在那一瞬,白襄抬起了手。
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她的指尖凝聚出一道极细的星辉锁链,快得几乎看不见,直射牧燃后心。
锁链穿透衣衫,没入脊背,却没有造成伤害。相反,那缕星辉顺着他的经络游走,轻轻缠绕住即将溃散的心脉,像一根细线,维系着他最后一丝生机。
她闭上眼,唇角微动,无声地说了一句:
“我还记得你说,要带我去看海。”
牧燃身体一震,灰纹的蔓延竟稍稍停滞了一瞬。
那一刻,他明白了——她不是在阻止他,而是在救他。
灰君之力可毁万物,却也会吞噬自身。若没有一丝“生”的执念锚定灵魂,终将沦为纯粹的毁灭之躯。
他低头看着斧刃,灰光流转,映出他半边晶化的脸。
然后,他笑了。
笑得像个终于找到答案的孩子。
他缓缓举起斧,不再指向敌人,而是斜指苍穹。
灰环随之升腾,环绕天际,宛如一条盘踞九霄的巨龙。远方山峦震动,废墟之下,无数沉眠的灰烬开始共鸣,缓缓升起,汇入这片新生的领域。
这一战,还未结束。
而他,早已不是那个只想活下去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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