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一句句砸在他心上。
记忆一幕幕浮现:寒冬夜里,她偷偷把棉袄塞进他行李;荒原逃亡时,她背着受伤的他走了三天三夜;在灰渊边缘,她徒手挖开冻土,只为取出一枚能延缓灰化的星草……
她是第一个叫他“牧燃”的人。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只喊他“灰种”。
“你不是敌人……”他喃喃道,眼中的怒火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可下一秒,他忽然笑了。
笑得很冷,嘴角裂开一道血痕。
“好啊。”他说,“既然你要拦我,那就别怪我狠心。”
他双手紧握灰斧,全身灰纹瞬间亮到极致,灰星脉如洪水倒灌,直冲大脑。整个人仿佛被点燃,灰色气息从七窍溢出,在身后凝成一道虚影——佝偻、残破,却昂首挺立,背负着千年的重量不肯倒下。那是历代失败者的残魂,是无数灰使者凝聚的意志。
“你要救我?”他低吼,“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救不了’!”
灰斧高举,天地间的灰烬疯狂汇聚,形成一道旋转的灰柱,直冲云霄。狂风卷动残云,废墟中的碎石纷纷悬浮,融入那毁灭之柱。
他一斧劈下,不是砍向牢笼,而是狠狠砸在自己的左肩。
血花四溅。
肩胛骨断裂,肌肉撕裂,灰晶经络暴露在外,灰色能量如瀑布喷涌。可他没有停,反而借着反冲之力,整个人猛然撞向星光屏障。
砰!
整个牢笼剧烈震动,一根星柱崩裂,又一根。
白襄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仍死死维持着手印,手指几乎掐进掌心。她的手臂开始出现裂痕,皮肤下浮现出与牧燃相同的灰纹——那是她用自己的身躯承受反噬的结果。
“停下……求你……”她的声音已经发抖,泪水混着血水流下脸颊。
“停下?”牧燃咧嘴一笑,满脸血污与灰烬,“从我踏上这条路那天起,就没有‘停下’这两个字。”
他抬起斧头,再次砸向自己的腿。
又是血光。
又是撞击。
第三次,第四次。
每一次自残,灰星脉便暴涨一分;每一次撞击,牢笼便多一道裂痕。他的身体早已残破不堪,右臂只剩半截,左腿骨裸露,肋骨刺穿胸膛,内脏靠灰晶勉强维系。可他还在动,还在撞,还在笑。
“你要关我?”他喘息着,眼神凶狠如野兽,“行啊。那你记住——要死,我们一起死。你要活,我就拖着这身灰,爬也要爬到你面前。你逃不掉的,白襄。你从来就逃不掉。”
白襄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双手颤抖,星光锁链一根根断裂。光芒如玻璃碎裂,坠落地面,化作点点星尘。
可她抬起头,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哪怕你恨我……我也不会放手。”
话音未落,最后一根星柱轰然炸裂。
牢笼崩塌,星光四散。
余波席卷四方,断墙倒塌,焦土翻卷,空气都被撕裂出短暂的真空。
可牧燃没有倒下。
他拄着灰斧站着,身体仍在飘散灰烬,但那双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明亮。那不是人类的目光,而是历经生死后的清醒,是燃烧一切后的纯粹。
“你不放?”他低声问,语气竟有片刻的平静。
白襄抬头看他,满脸是泪,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风吹过两人之间,扬起一片灰与星的余烬。
良久,他缓缓抬起斧头,一步踏出。
脚步沉重,踩碎地面残冰。
斧刃划破空气,直指她咽喉。
可在离她脖颈仅一寸之处,锋利的斧刃忽然停住。
寒光映着她的眼睛,也映出他眼中最后一丝温柔。
“如果你死了,”他轻声说,“谁来替我记住这一切?”
然后,他转身,拖着残破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远方的天际线。
灰雾在他身后合拢,仿佛吞没了一个时代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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