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利物浦,空气如同被塞进一座巨大的蒸汽锅炉,闷热粘稠得令人窒息。阳光透过三烟囱别墅的巨幅落地窗,在地板上烙下滚烫刺眼的亮斑。雷恩·豪斯赤脚踩在冰凉的波斯地毯上,丝绸睡袍敞着领口,仍能感受到皮肤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序列6“枪手”对身体的掌控达到了精微的层次,他可以刻意减缓心跳、降低代谢以对抗酷暑,但那份属于盛夏的燥热,如同城市本身搏动的脉搏,依旧顽固地渗透进来。
“假期…”他端起冰镇的柠檬水抿了一口,清凉酸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些许燥意。特纳公益技能学校放了长假,少了三百多道师生羁绊的日常回响,意识海中那座齿轮钟塔的运转似乎都轻缓了些许,但专利费锚点传来的暖流依旧沉稳如旧——军火、地产、专利授权,构成的三条金河从未枯竭。
“先生。”管家老约翰如同影子般滑入起居室,银托盘上放着一封印着闪电与齿轮交织徽记的信件,“特纳少爷派人送来的。”
雷恩放下水晶杯,指尖划过信封边缘精致的烫金纹路拆开。威廉那熟悉的、带着点慵懒戏谑的字迹映入眼帘:
「雷恩吾友: 金湾的浪花快把账本淹没了。下午两点,‘橡木厅’,带上你的金算盘(以及胃口)。老头子心情不错,据说开完会要开他的百年波特窖藏犒劳功臣。——期待你贡献点新金镑笑话的威廉」
房产公司会议?正好。雷恩将信纸折好。他原本打算上午去一趟“豪斯效率咨询公司”,看看那个被汉弗莱经营得如同一潭深水的咨询部如今是何光景。现在行程刚好衔接。
马蹄踏过皇后大道被晒得发软的柏油路面,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推开“豪斯效率咨询公司”那扇熟悉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纸张油墨、老旧家具和……冷气机运转不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前台玛莎大婶依旧在专心对付她的蕾丝桌布,只是手边多了一把印着啤酒广告的廉价蒲扇,呼啦呼啦地扇着。
主管汉弗莱先生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雷恩脚步无声地走近,透过门缝,看到汉弗莱并未如信中所述“业务繁忙”,而是靠在宽大的皮转椅里,双脚悠闲地架在窗台上,手中捧着一本印刷粗糙、纸张发亮的《利物浦淑女画报》,封面上是一个穿着暴露、搔首弄姿的卷发女郎。他看得极其投入,连雷恩推门的吱呀声都未立刻察觉。
“咳。”雷恩轻轻咳嗽一声。
汉弗莱如同被蒸汽锤击中,猛地弹起!手中的画报瞬间滑落,封面女郎夸张的笑脸“啪嗒”一声摔在地板上。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利物浦商业报》盖住散落的画页,脸上堆起职业化的、毫无破绽的笑容:“啊!雷恩先生!您…您怎么亲自来了?天气这么热!快请坐!”
雷恩仿佛没看见地上的画报,随意地在对面扶手椅坐下:“假期学校那边清闲,过来看看。公司运转如何?”
汉弗莱暗自松了口气,迅速进入状态,挺直腰板,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稳与自豪:“非常好,先生!得益于我们在工业流程优化和专利布局方面积累的口碑,业务预约已经排到了明年第一季度末。”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装订整齐的报告,“新增了两位工程师,一位来自曼彻斯特理工学院,擅长蒸汽动力系统优化;一位是帝国理工的高材生,专精材料力学分析。简历和试用期评估在这里。”
雷恩接过报告,目光扫过那些详实的数据分析和评估意见,微微颔首。汉弗莱在人事和流程管理上的能力确实无可挑剔。“做得不错。”他将报告放回桌上,指尖在光滑的桃花心木桌面轻轻一点,“老员工是公司的基石。准备一份名单,所有入职超过一年的核心员工——包括玛莎、西蒙、克莱夫、彼得他们——基础薪水上调百分之十。方案下周一放我桌上。”
金钱,永远是稳定锚点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汉弗莱镜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到位:“明白!先生!这将极大鼓舞士气!我立刻着手准备!”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老伙计们脸上洋溢的感激(以及更卖力的工作)。
下午两点整。 “特纳-豪斯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橡木厅内,冷气机全力运转的嗡鸣驱散了窗外的酷热。长条会议桌上铺着墨绿色的丝绒桌布,正中摆放着一座精致的蒸汽朋克风格地球仪模型。老特纳伯爵坐在主位,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深色西装笔挺,如同磐石般沉稳。威廉·特纳(少爷)坐在他左手边,风暴圣徽巧妙地别在浅灰色马甲内袋边缘,只露出一点冷硬的金色轮廓。雷恩坐在伯爵右手边。
各部门负责人正襟危坐,空气里弥漫着汇报前的肃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开始吧。”老特纳伯爵的声音低沉有力。
项目总监,一位头发梳理得油光水滑、穿着条纹西装的中年人率先站起身,他身后的助手展开一副巨大的彩色蓝图——正是利物浦金湾项目鸟瞰图。图上大片区域已标注为醒目的“已交付”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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