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玛婆婆的死,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在噶哈巫残存的族人中激起了短暂而剧烈的涟漪,随即又迅速被更深沉的恐惧和绝望所淹没。
尸体是在废弃猎人小屋被发现的。当两个强撑着病体去寻找婆婆的族人推开那扇半塌的木门时,浓烈到令人晕厥的腐臭、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恶气息扑面而来。他们看到了法阵残留的暗红污迹,看到了破碎的心脏组织和僵死的蛆虫,看到了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骨匕、死不瞑目的老萨满……以及,遗落在一旁、杖顶黑曜石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法杖。
“番……番婆鬼……” 一个年迈的猎人阿达叔,就是巴万的父亲,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看着乌玛婆婆胸前那柄熟悉的、属于萨摩亚的骨匕,嘴唇哆嗦着,吐出这个在噶哈巫古老传说中代表着最深沉诅咒与邪恶的名字。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甚至不敢上前收敛乌玛婆婆的遗体,只是连滚爬爬地逃回了寨子,将这个消息带给了惊魂未定的族人。
“是萨摩亚!她杀了婆婆!她用了邪法!她变成怪物了!” 阿达叔的声音嘶哑而绝望,带着刻骨的恨意,“她……她挖了我巴万的心啊!”
整个寨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瘟疫的阴影尚未散去,如今又添了来自内部的、更令人胆寒的邪恶。人们紧闭门户,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堵住缝隙,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那无形的恐怖。入夜后,寨子里更是死寂一片,连婴儿的啼哭声都消失了,只有风声穿过寨子,带来阵阵呜咽,如同无数亡魂在低泣。恐惧在发酵,在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滋生蔓延。
与此同时,南投的深山老林,仿佛被萨摩亚那一声宣告蜕变的尖啸所诅咒,彻底变了模样。
浓雾,不再是寻常山间那种缥缈的白色水汽。它不知从何时起,变得粘稠、滞重,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土腥和淡淡的、如同陈旧铁锈般的血腥味。这雾不分昼夜地弥漫着,尤其在日落之后,浓得化不开,伸手不见五指。它不再是自然的造物,更像是有生命的活物,无声地吞噬着光线,吞噬着声音,将整片山林都拖入一个寂静无声、只有自己心跳的恐怖领域。高大的古木在浓雾中只剩下扭曲模糊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脚下湿滑的苔藓和腐叶层,每一步踩下去都发出粘腻的声响,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腐烂内脏上。
而在这死寂的浓雾深处,开始出现点点幽绿色的磷火。它们毫无规律地飘荡着,时聚时散,忽高忽低。有时只是零星几点,如同迷路的鬼魂;有时则汇聚成一片惨绿色的、无声燃烧的鬼域,照亮雾气中那些更加狰狞的树影。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当磷火飘过,浓雾中总会隐约传来一种声音——像是女人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又像是某种东西在极度痛苦中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吱嘎……吱嘎……”),若有若无,当你凝神去听时,它又消失无踪,只留下更加沉重的死寂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噶哈巫的猎人,曾经是这片山林的主人,如今却成了猎物。几个不信邪、试图结伴深入山林边缘打探或设置陷阱的年轻猎人,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来。几天后,有人在靠近乱葬岗的浓雾边缘,发现了一些散落的、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碎骨,骨头上布满了野兽齿痕,但其中一根腿骨上,却套着一个噶哈巫猎人特有的、编织着特殊花纹的皮制护腕。那护腕,属于失踪者之一。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一个噶哈巫人的心脏,并且开始向山外蔓延。
山脚下,毗邻噶哈巫传统猎区的一个汉人小村落“樟树寮”,也感受到了这来自深山的、不同寻常的恶意。
先是村子里的狗。那些平日里凶悍的看家犬,入夜后变得异常焦躁不安。它们不再狂吠,而是蜷缩在角落,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恐惧的呜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无论主人如何呵斥安抚都无济于事。接着是家畜。猪圈里的猪莫名躁动,互相撕咬;鸡鸭在窝里扑腾惊叫,仿佛看到了无形的天敌;甚至有一头拴在树上的老黄牛,在某个浓雾弥漫的清晨被发现时,脖子被扭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眼珠暴突,舌头耷拉在外,早已气绝身亡,而拴它的粗麻绳却完好无损。
“闹鬼了!一定是山里的番婆鬼出来了!” 村中一位见多识广的老猎户陈伯,捻着山羊胡,面色凝重地对忧心忡忡的村民们说,“我年轻时听噶哈巫的老猎人说过,那是最邪门的东西!吃人肉,喝人血,在雾里游荡,磷火就是它的眼睛!”
恐慌开始在樟树寮蔓延。入夜后,家家户户紧闭门窗,早早熄灯。村中巡夜的青壮年也增加了人手,手持火把和简陋的武器,在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中战战兢兢地穿行,火把的光晕在雾中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反而将周围的黑暗衬托得更加深不可测。每一次风吹草动,每一次夜枭的啼叫,都让他们如临大敌,冷汗涔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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