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
第一章 槐叶沾霜
洪武三年的霜降,把洪洞县的土塬冻得裂了缝。大槐树下的窝棚里,范老大裹着件露棉絮的破袄,盯着弟弟范老二手里那半块冻硬的糜子面窝头,喉结滚了滚,终究没说话。
兄弟俩是本地范家洼的农户,爹娘去年染了时疫没挺过去,留下三间漏风的土坯房和两亩薄地。今年开春大旱,地里的麦子只收了往年的三成,夏末又闹蝗灾,剩下的粮食被啃得干干净净。眼看窖里的存粮见了底,村里的保长挨家挨户敲锣,说朝廷要从山西迁民去河南、山东,去了给地、给种子,还管路上的饭。
“哥,走吧。”范老二把窝头往哥哥手里塞,自己舔了舔冻裂的嘴唇,“留这儿也是饿死,去河南那边闯闯,说不定真能有条活路。”
范老大攥着窝头,指节冻得发白。他比弟弟大五岁,知道这一去意味着啥——千里迢迢,荒山野岭,能不能走到地方都两说。可窝棚外的风跟刀子似的刮,肚子里的空响比风声还急,他咬了咬牙:“走!带上爹娘留下的那把老镢头,还有……还有灶台上那半块槐木砧板。”
那砧板是爹生前用的,大槐树的根做的,用了十几年,边缘磨得光滑,上面还留着密密麻麻的刀痕。范老大总觉得,摸着那木头,就像能摸到爹娘的温度。
三天后,大槐树下聚了上千号人。官兵拿着名册点名,腰间的刀鞘在太阳底下闪着冷光。范老大和范老二跟着人群往前挪,路过那棵数人合抱的大槐树时,范老二突然停住脚,指着树干上一个树洞:“哥,你看。”
树洞里塞着个东西,黑黢黢的,像是块木头。范老二伸手掏出来,是个巴掌大的木牌,上面的纹路歪歪扭扭的好似是个“范”字,边缘还带着点没磨掉的树皮,看着倒像是这棵大槐树身上的一块。
“这啥?”范老二掂了掂,木牌沉甸甸的,摸着手心竟有点暖。
“别惹事。”范老大想让他扔回去,可目光落在那“范”字上,心里忽然一动。爹临终前说过,范家祖上也出过手艺人,只是年头太久,早忘了是啥手艺。他把木牌揣进怀里,“带上吧,说不定能当个念想。”
队伍出发那天,天还没亮。官兵用绳子把移民串成一串,像赶牲口似的往前走。范老大背着镢头,范老二抱着砧板,跟着人流离开洪洞县,往河南方向走。
头半个月还算顺利,官府按人头发点干粮。可进了太行山,路就难走了。山高林密,时不时有野兽嚎叫,夜里只能挤在山洞里睡。有天晚上,范老二发起高烧,脸蛋烧得通红,嘴里胡话不停。范老大急得没法子,背着弟弟往山外的村镇赶,走了半夜,脚底下磨出了血泡,怀里的木牌却越来越烫,烫得他心口发慌。
“水……水……”范老二迷迷糊糊地喊。
范老大四处找水,终于在一道山涧里看到点积水,可水洼里漂着层绿苔,看着就不干净。他正犯愁,怀里的木牌突然“啪嗒”掉出来,落在水洼边。奇了,那木牌刚碰到水,绿苔竟像活了似的往旁边缩,露出底下清凌凌的水。
他赶紧掬了水给弟弟灌下去,又用帕子蘸着水擦弟弟的额头。没过多久,范老二的烧竟真的退了,呼吸也平稳了。范老大盯着那木牌,又看了看山涧里的水,突然觉得这木头不一般——爹用的槐木砧板防蛀,这木牌难道还能净水?
过了太行山,到了河南地界,可日子更苦了。官府的粮断了,路上开始有人饿死,还有人受不了苦,趁夜里偷偷跑了,被官兵抓住就是一顿毒打。有天中午,队伍歇在一片荒坡上,范老大正啃着从路边挖的野菜根,突然听见一阵吵嚷。
原来是几个官兵抢了个老婆婆的包袱,里面是她攒了一路的半袋小米。老婆婆哭着去抢,被一个官兵一脚踹倒在地。范老二看得眼睛发红,想冲上去,被范老大死死拉住:“别冲动!”
就在这时,那官兵拿着抢来的小米袋子转身,没注意脚下,被块石头绊倒,手里的袋子飞出去,“哗啦”一声,小米撒了一地。更奇的是,刚撒的小米上,不知何时落了群蚂蚁,黑压压的一片,竟在地上爬成了个“罚”字。
官兵们都看呆了,那踹人的官兵更是吓得脸都白了。周围的移民也窃窃私语,说这是老天爷看着呢。范老大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木牌,牌面上的“范”字像是比之前更清晰了点。
走了三个多月,队伍终于到了河南彰德府的地界。官府把移民分到各村,范老大和范老二被分到了一个叫范家屯的村子——据说村里早有几户范姓人家,也是早年迁来的。
分给他们的地在村东头,是片荒了多年的盐碱地,地里长着半人高的蒿草。范老大看着那地,心里凉了半截,这破地能种出啥?
当晚,兄弟俩在村边找了间没人住的破屋,支起锅灶,把带来的槐木砧板架在石头上当桌子。范老二累得倒头就睡,范老大却睡不着,掏出那块木牌,借着月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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