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藩之乱的尘埃落定,并未带来长久的宁静,反而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在朝野内外持续扩散。朱元璋以铁腕手段清洗了晋王党羽,朝堂之上,一时间人人自危,噤若寒蝉。然而,真正的变革之风,正从格物院悄然吹向整个大明。
武英殿,大朝会。
气氛依旧凝重,但议题已从清算转向了建设。户部侍郎杨靖出列,手持一份厚厚的奏章,声音洪亮:
“陛下,北疆屯田物资转运司设立半载以来,成效卓着!河套、大宁新垦良田三十万亩,去岁所产粮草,已能供应边军三成所需!格物院新式曲辕犁、耧车效率倍增,流民安置逾五万户,北疆人心渐稳!”
龙椅上,朱元璋微微颔首,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杨靖,此事你办得不错。格物院那些新农具,也功不可没。”
兵部尚书沈缙紧接着出列:“陛下,哨骑营已扩编至三千人,全员配发格物院改良劲弩、望远镜。依皇长孙‘持续袭扰’之策,数月来,累计出击百余次,毙伤俘获北元游骑近千,焚毁其草场、营地无数!纳哈出部众疲于奔命,已不敢轻易靠近我边墙百里之内!”
“好!”朱元璋抚掌,“傅友德练兵有方,哨骑营将士用命,格物院利器助威,方有此胜!”
几位勋贵武将纷纷附和,对格物院产出赞不绝口。朝堂之上,务实派的声音明显压过了保守派。
然而,总有不合时宜的声音。
一位年迈的翰林学士颤巍巍出列:“陛下,格物院所出之物,虽于军事、农事有小补,然其倡导‘奇技淫巧’,恐使人心浮躁,舍本逐末,轻慢圣贤之道。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此言一出,几位清流御史也纷纷附和,引经据典,大谈“重道轻器”。
朱雄英立于朱标身侧,闻言并未立刻反驳,只是静静听着。
倒是新晋淮王朱允炆,忽然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李学士此言,允炆不敢苟同。”
众臣目光瞬间聚焦于他。自吕氏被废,朱允炆沉寂许久,今日首次在朝堂主动发声。
朱允炆向朱元璋和朱标躬身一礼,继续道:“《尚书》有云:‘正德、利用、厚生、惟和’。圣人之道,非空谈可成,需落到实处,利国利民,方为根本。格物院所制军械,护我疆土,保全将士性命;所造农具,增我产出的,活民无数。此非‘奇技淫巧’,实乃‘利用厚生’之大道!若空读诗书,而于国于民无丝毫裨益,与蛀虫何异?”
他这番话,引经据典,却又紧扣实际,驳得那老翰林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几位原本想附和的清流,也一时语塞。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欣慰,看向朱雄英。朱雄英微微点头,对朱允炆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这位二弟,经历剧变,确实成长了许多。
退朝后,文华殿偏殿。
朱雄英正与鲁晟、戴思恭以及新成立的“格物院标准司”主事——一位精干的中年官员议事。
“殿下,按您‘标准化’要求,匠作科已初步制定‘劲弩部件公差’、‘燧发枪定装弹药筒规格’等十七条标准。”标准司主事禀报道,“然推行之初,工匠多不适应,抱怨束缚过多,影响效率。”
鲁晟接口,语气带着兴奋与坚持:“殿下,标准虽严,然长远看,利大于弊!部件通用,损坏更换迅捷;弹药定装,装填速度提升近倍!只是……需时间让大伙习惯。”
朱雄英点头:“习惯可以培养,标准必须坚持!传令下去,率先达到标准、产出优质部件者,重赏!屡教不改、敷衍塞责者,严惩!格物院要的,是精准,是可靠!”
“卑职明白!”鲁晟与标准司主事齐声应道。
戴思恭则汇报医药科进展:“殿下,‘愈疮灵散’、‘冻疮灵膏’已按标准流程扩大生产,优先供应北疆。只是……药材原料,尤其几味主药,价格飞涨,恐难长期维持。”
朱雄英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初级资源勘探】与【初级工业启蒙】结合后的灵光:“戴先生,可曾想过,某些药材……或可人工栽培?格物院可划出试验田,招募老农,专司此事。若能成功,不仅成本大降,药性亦可控。”
戴思恭眼睛一亮:“殿下妙思!老臣即刻去办!”
此时,小安子引着风尘仆仆的傅友德进来。
“殿下!末将刚从北疆回来!”傅友德声音洪亮,带着塞外的风霜,“哨骑营弟兄们,如今可是鸟枪换炮了!那些望远镜,让咱们斥候成了千里眼!纳哈出的游骑,还没见着咱们影子,就被咱们摸清了动向,几次设伏,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众人闻言皆笑。
朱雄英笑道:“国公辛苦。将士们用着顺手便好。只是,这‘鸟枪’很快就要换成真正的‘火枪’了。”他示意鲁晟。
鲁晟会意,小心翼翼捧出一个长条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做工明显精良许多的燧发枪,旁边排列着数个纸壳定装弹药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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