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活计换成了劈柴。院角堆积如山的硬木,需要劈成均匀的细柴,供厨院使用。这对体力早已透支的两人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吴亦辰抡起沉重的斧头,手臂因脱力而微微颤抖,一斧下去,往往只在木头上留下一道浅痕,或是将木头劈得歪歪扭扭。烦躁与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吞噬。
周子墨深吸一口气,抹去额头的汗水,没有急于动手。他回忆着《文心微言》中关于“气与力合”“意动则气动”的模糊记载,尝试在挥动斧头的瞬间,调动那丝微弱的文气灌注于手臂。
起初屡屡失败,文气桀骜不驯,根本不听使唤,反而引得经脉阵阵抽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没有放弃,一次次调整呼吸,一次次尝试掌控那丝文气,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脚下的土地。
终于,在一次挥斧的瞬间,那丝文气似乎与他的意念达成了微弱的共鸣,顺着手臂悄然涌动。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却让这一斧的力量与精准度提升了一线,斧头劈在木头上,“咔嚓”一声脆响,硬木应声而裂,比之前省力了不少!
周子墨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有效!
这并非真正的修炼法门,更像是一种笨拙的借力,但却让他找到了在苦难中磨砺自身的方向。他不再将挑水、劈柴视为单纯的惩罚,而是将其当作锤炼文气掌控力的特殊“修炼”——哪怕这份修炼充满了痛苦与荆棘,哪怕每一步都走得鲜血淋漓。
吴亦辰看到周子墨的变化,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敬佩,最终化为一股韧劲,咬紧牙关,更加拼命地挥起斧头,仿佛要将所有的屈辱、愤怒与痛苦,都劈进眼前的硬木里。
傍晚时分,三人拖着近乎散架的身体回到丙字柒号房,每动一下,骨头都像要散架般疼。杂役处的饭食简陋至极,只有粗糙的杂粮馍和一碗不见油星的菜汤,仅能勉强果腹,毫无营养可言。
吴亦辰几乎是一头栽倒在通铺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眼中满是疲惫与颓然。
宋梓辰仔细检查了房门和窗户的缝隙,确认无人窥探后,才低声开口:“今天有几个老杂役刻意过来搭话,打探我们的来历和过往,被我用含糊的话搪塞过去了。孙执事也暗中观察了我们好几次,眼神不善。”
周子墨默默点头,咽下口中干硬的杂粮馍,粗糙的面饼刮得喉咙发疼。他感受着身体极致的疲惫,以及体内依旧蠢蠢欲动的药力,那丝文气经过一天的“劳作修炼”,似乎又凝实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希望虽微,却真实存在。
“梓辰,亦辰,”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杂役处的活计是苦,是累,甚至是屈辱。但或许,这也是我们打磨自己的机会。文气的掌控、星力的感应,甚至是肉身的坚韧,都能在这份苦难中得到锤炼。别人看到的是我们的狼狈,却看不到我们在狼狈中,抓住了足以支撑我们走下去的东西。”
宋梓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若有所思地点头:“子墨说得对,逆境中的每一点收获,都比顺境中来得更加扎实,也更加珍贵。”
吴亦辰闷哼一声,没有反驳,只是翻了个身,望着斑驳脱落的屋顶,眼神闪烁不定,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夜深人静,杂役处彻底陷入沉寂。周子墨再次盘膝而坐,尝试引导体内的文气。这一次,他的动作似乎熟练了些许,痛苦依旧如影随形,但文气运转的速度快了一丝,吸纳周围游离文气的效率也高了一线。
就在他沉浸其中,对外界感知降到最低时,窗外再次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比昨夜更近了些,仿佛就在窗下。
周子墨瞬间收敛气息,屏住呼吸,目光警惕地望向窗户的方向。
一道清冷熟悉的目光透过窗缝扫入屋内,这一次,那目光在他、吴亦辰和宋梓辰身上依次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疑惑,仿佛在好奇他们为何能熬过这地狱般的第一天劳役。
依旧是赵诗涵。
她始终未曾现身,也未曾发出任何声响,如同暗夜中的寒星,悄然出现,又悄然离去,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气,以及更深的谜团。
周子墨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这位身份尊贵的上古姜氏圣女,为何连续两夜暗中来到这污秽不堪的杂役处?她到底是出于善意的关注,还是另有图谋?
未及细想,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压抑的咳嗽声,比昨夜更加嘶哑,带着令人心悸的虚弱,仿佛一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这声音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心中的疑惑与些许暖意,让他重新认清眼前的现实——他们仍身处尘埃之中,在荆棘丛生的底层艰难求存,前路漫漫,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但那一点自极致痛苦中孕育出的微光,已然在他心底悄然点燃,虽微弱,却坚韧,足以照亮这暗无天日的杂役生涯,支撑着他一步步向前,哪怕脚下满是鲜血与泥泞。
周子墨握紧拳头,目光望向窗外那被高墙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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