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铁箱沉河夜**
雨，是从午夜开始下的。
起初是细密的雨丝，轻轻敲打城南河的水面，像无数根银针扎入墨色。后来风起，雨势渐猛，河面翻涌起浑浊的浪，拍打着岸边的石阶。陈小鱼站在第三石墩旁，浑身湿透，却一动不动。
他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是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一页残页，上面潦草写着：
**“H-98，沉于三墩以南七丈，内有采样记录。若我未归，勿寻。”**
那行字，他看了十年。
每一次，心都像被什么狠狠攥住。
三天前，神秘人再次留言：
“你爸没死于事故，是被推下水的。H-98里有宏盛排污的铁证，他们不想让人知道。”
陈小鱼终于下定决心——他要潜入河底，找到那个铁箱。
老周找到他时，他正坐在河边检查一副老旧的潜水镜。
“你疯了？”老周声音低沉，“这河底淤泥三尺，暗流交错，十年前就淹死过人。你拿什么潜？拿命吗？”
“我有这个。”陈小鱼举起父亲留下的防水手电，镜面已磨花，但还能亮。
老周沉默良久，忽然转身：“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他扛来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打开——里面是一套老式潜水装备：橡胶潜水服、铜头灯、氧气罐，还有一根加固过的探杆。
“你爸当年用的。”老周低声说，“他走后，我偷偷藏了起来。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用上。”
陈小鱼眼眶发热：“你……一直知道？”
“知道。”老周点头，“也知道他为什么死。宏盛化工每年往河里排废液，你爸是环保局外聘的采样员，他发现了重金属超标，准备上报。结果，H-98样本还没送出去，他就……”
雨越下越大。
陈小鱼穿戴好装备，动作笨拙却坚定。老周帮他检查氧气阀，手指微微发抖：“只准下一次，十分钟，找不到就上来。我给你守着。”
“要是找到了呢？”陈小鱼问。
老周沉默片刻：“那就……让真相浮出水面。”
陈小鱼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入河中。
水冰凉刺骨，像无数根针扎进皮肤。他打开手电，光束在浑浊的水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光路。河底世界寂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在头盔里回荡。
他沿着石墩往南，一寸一寸搜寻。
七丈……差不多是三十米。
泥沙中埋着废弃的自行车、塑料袋、破渔网……还有几具死鱼的白骨。他忽然看见一块铁片，上面依稀有“H-”的刻痕，心猛地一跳。
再往前，手电光扫过一处凹陷——
一个半埋于淤泥的铁箱，长方形，约莫半人高，表面布满锈迹，但箱体完整。箱盖上，用红漆写着：**H-98**。
他呼吸一滞。
游近，伸手擦拭箱体，发现侧面有一道浅浅的刻痕，像是被人用刀划出的符号——**一个鱼形图案，尾部带钩**。
他正要细看，忽然，腰间的鱼竿轻轻一震。
不知何时，鱼线竟缠住了铁箱的提手，浮漂在水面微微晃动。
他一愣——这鱼竿，是父亲留下的，从未离身。此刻，它竟像有了意识，主动“钩”住了真相。
他用力拉扯箱体，但锈死的锁扣纹丝不动。时间已近八分钟，氧气告急。
就在这时，水面传来急促的呼喊：“小鱼！快上来！”
是老周。
他最后看了一眼铁箱，用力在箱体上敲了三下，作为标记，然后缓缓上浮。
回到岸边，老周一把抱住他，声音发颤：“你吓死我了！”
陈小鱼摘下头盔，从怀里掏出一块从箱体上刮下的锈片，递给老周：“上面有符号……一个带钩的鱼。我爸留下的？”
老周盯着那锈片，脸色骤变：“这符号……不是你爸刻的。这是‘钩魂组’的标记——宏盛内部处理‘麻烦人’的暗号。”
“钩魂组？”陈小鱼声音发冷。
“一个传说。”老周低声道，“专门处理举报者、记者、闹事工人……手段干净，不留痕迹。你爸，不是第一个。”
陈小鱼攥紧锈片，指节发白。
这时，手机亮了。
阿珍发来消息：
“听说你去潜水了？别再查了，小鱼。有些事，知道得太清楚，反而活不长。我收你的‘故事鱼’，是想帮你活下去，不是送你去死。”
他盯着那条消息，久久未回。
第二天清晨，陈小鱼来到“鱼篓巷”。
阿珍正在熬汤，见他进来，头也不抬：“来了？坐。”
他坐下，轻声问：“你丈夫……是怎么死的？”
阿珍手一抖，汤勺掉进锅里。
她沉默许久，才低声说：“车祸。车刹失灵，撞进河里。那天，他刚从宏盛仓库出来，说拿到了点‘不该看的东西’。”
陈小鱼心头一震。
“所以，”他缓缓道，“你收‘故事鱼’，不只是为了生意？”
阿珍抬眼，目光复杂：“我一开始是为钱，后来……是为等一个人。等一个敢把真相钓上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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