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群过去了。”老董收起竿,“换饵,抛远点,看看有没有别的鱼。”
陈小鱼换上新沙蚕,这次用了全力抛投。铅坠“嗖”地飞出去,落在百多米外。他收紧线,把竿插回沙里,继续等。
这一等就是半小时。太阳升高了,海面金光粼粼。陈小鱼有些焦躁,正想收竿重抛,竿梢忽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动作——不是点动,是缓慢地、持续地下弯,弯成一个大弧。
“慢口,可能是大家伙。”老董低声说。
陈小鱼抓起竿子,等。竿梢还在下弯,弯到极限,停住了。他深吸一口气,猛力扬竿!
中了!手感沉重得像挂底。但下一秒,巨大的拉力从海底传来,渔轮“吱呀”出线。陈小鱼赶紧弓起竿子,那力量沉稳、持续,不紧不慢地往深海去。
“稳住!别硬拉!”老董放下竿过来。
这一搏就是二十分钟。鱼在水下三次发起冲击,每次冲出三四十米,又被陈小鱼小心地收回来。他能感觉到,这不是鲻鱼那种急促的挣扎,而是一种从容的、有力的对抗。
终于,鱼乏力了。陈小鱼慢慢收线,看见海水深处一个银灰色的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条海鲈,少说有五斤!
“好家伙!”老董抄网已备好,“滩钓上鲈鱼,可遇不可求!”
海鲈在抄网里扑腾,银鳞在晨光下闪闪发亮。陈小鱼摘钩时,手有些抖——是兴奋的。鱼唇厚实冰凉,钩子扎得很深。
“鲈鱼是独行侠,不像鲻鱼成群。”老董帮着把鱼放进冷藏箱,“能钓到,说明这儿底下结构复杂,有礁石或者沉物。”
太阳完全升起时,潮水退到了最低点。裸露的沙滩上,有螃蟹在爬,有小贝壳在沙里钻洞。老董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海。
“退潮了,鱼往深水去了。”他开始收线,“滩钓就这样,赶潮水。潮涨潮落,鱼来鱼走。”
但陈小鱼还想再试一竿。他换上新鲜的沙蚕,用尽全力抛向最远处。铅坠划出高高的弧线,落入百米外的海面。
这一竿,等了很久。久到陈小鱼以为不会再有口时,竿梢忽然剧烈抖动——不是点动,是疯狂的、毫无规律的乱颤。
他扬竿,中的却不是鱼。手感很沉,但不动,只是随着海浪轻轻晃动。收线,很重,但能收动。拉到近处一看——是个破渔网,缠满了海草和贝壳。
“挂底了?”老董过来帮忙。
两人费了好大劲,才把渔网拖上岸。网已经很旧了,缠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陈小鱼正要解开串钩,忽然看见渔网里银光一闪。
是条鱼,被缠在网眼里,还在挣扎。不大,但很漂亮——通体银白,背鳍是鲜艳的蓝色。
“蓝背鲹!”老董眼睛亮了,“这玩意儿可不好钓,你倒捡着了!”
陈小鱼小心地把鱼从网里解出来。鱼不大,半斤左右,但色彩艳丽,在晨光下像件艺术品。
“滩钓就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竿是什么。”老董笑着开始收竿,“可能是鱼,可能是垃圾,也可能……是惊喜。”
收拾装备时,朝阳已经把海面染成金色。陈小鱼清点渔获:七条鲻鱼,一条海鲈,还有意外收获的蓝背鲹。老董那边也差不多,多了两条黑鲷。
“滩钓的鱼,鲜。”回程路上老董说,“海水鱼,肉质紧实,没土腥味。晚上让你婶子做,清蒸鲈鱼,干煎鲻鱼,再烧个鲹鱼汤,美得很。”
车子驶离海岸时,陈小鱼回头看了一眼。大海在朝阳下金光万点,潮水正在慢慢涨回来,抹平了他们留下的脚印。而那些鱼,那些在黎明时分咬钩的鱼,此刻正在冷藏箱里,带着海水的咸味。
到家已是上午。母亲看见海鲈,惊喜道:“这大家伙,海里钓的?”
“嗯,滩钓。”陈小鱼说。
母亲围着鱼看了又看:“海鱼就是不一样,眼睛亮,鳞片也亮。”
那晚的鱼宴确实丰盛。清蒸鲈鱼,肉是蒜瓣状的,鲜甜;干煎鲻鱼,外酥里嫩;蓝背鲹烧的汤,奶白色,撒点葱花,鲜得人掉眉毛。
陈小鱼吃着鱼,忽然想起老董的话——滩钓要赶潮水。涨三分,退七分。人生也许也是这样,要赶在潮水合适的时候,去该去的地方,做该做的事。
睡前,他在日记上写:“黎明滩钓,如赶海潮。潮来鱼聚,潮退鱼散。赶得早,赶得巧,方有收获。所获非惟鱼,乃知潮汐有时,进退有度。海之大,鱼之众,一竿一线,不过取一瓢饮。然此一瓢,足慰风尘。”
窗外,月色正好。陈小鱼知道,等下一个黎明,等下一次潮水,他还会去那片海滩,抛出那竿线,等待大海的馈赠。
而大海永远在那里,潮涨潮落,鱼来鱼往。他只要守着那潮汐,赶着那早晚,便能在无尽的海岸边,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水域,和那些在潮水中赴约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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