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冈向南约二十里,有个叫表湖的小村子,早已十室九空,只剩几间破败的土屋在秋风中瑟缩。村南,孤江在这里仿佛恋栈不去,扭动腰身,划出几个连续的、近乎一百八十度的急弯,河水冲刷出片片滩涂和陡峭的河岸,也造就了无数起伏的丘陵和孤立的山包。繁茂的灌木和芦苇丛沿着河岸肆意生长,形成了一片天然隐蔽所。
这正是六十一团狙击一班班长刘大强一眼就相中的地方。
“哩个地方,要得!”刘大强压低身子,操着一口浓重的兴国口音,对身边分散隐蔽的班组成员低吼道,“地面阔,岭头多,拐弯抹角,正适合打白狗子的黑枪!打了就走,便当得很!”
他话音刚落,前面草稞子一阵晃动,一个身影灵巧地钻了回来,是前出侦察的组员水生,也是个兴国伢子,他喘着气报告:“班长,睇清楚嘞!白狗子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离哩片只有三四里地了,不能再往前去嘞!”
刘大强黝黑的脸上横肉一紧,眼中却闪过猎手般的兴奋:“好!那就在哩里打!一组,去前头,阵地摆在河西边那个高土包后面!二组,去中段,给我摸到河岸东边那片芦苇荡里去!三组,跟我在后段,还在河西,占住那个小林子!咱们沿着河,错开来打!”
他目光扫过身边这群大多来自兴国、永丰、泰和一带的老兵油子,再次强调:“目标,各组各人自家拣(自己选),官儿、机枪手、打旗的,哪个显眼打哪个!记住咯,代师长咋交代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白狗子的枪也不是烧火棍,莫要贪功!边只(谁)要是被咬住了,跑不脱,吹哨子!卫生员会赶过来——哩位卫生员可是师部直接派下来的,全师独一份!莫要辜负了代师长的期望!”
一个蹲在石头后面,外号叫“山魈”的永丰老兵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班长,你放宽心!打黑枪,系(是)咱老本行嘞!让我乖乖守在阵地里同白狗子对射,那才系大材小用!”
旁边一个年轻的泰和兵也小声附和:“就系,哩种活路,便当(方便)!”
刘大强瞪了“山魈”一眼,语气却带着几分信任:“‘山魈’,你莫吹牛!今日就要睇睇,你的本事系铁打的还系吹出来的!各组,记牢联络暗号,行动!”
“晓得了!”
“明白!”
随着班长刘大强的命令,三个狙击小组如同水滴融入沙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表湖村以南这片河湾丘陵的复杂地貌中。灌木、岩石、滩涂、芦苇荡,处处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刘大强自己,则带着那名年轻的通讯员,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河西侧一座相对高耸却并不起眼的山脊。这里视野开阔,既能俯瞰下方蜿蜒的孤江河谷与对岸的起伏地带,自身又因岩石和稀疏灌木的遮挡,不易被下方察觉。他小心翼翼地趴在一块风化的巨石后面,背上插满折下来的枝条,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旧布仔细包裹的物件——正是团长杨汉章临行前郑重交给他的那具望远镜。
为了这个“宝贝”,团长可是硬生生从三营长那里“借”来了三营仅有的那具残缺(只剩单筒可用)的望远镜,美其名曰“预备营暂不配属,优先保障一线侦察”,把三营长噎得直瞪眼。
刘大强如获至宝,将望远镜紧紧贴在右眼上,左眼微眯,开始仔细扫描北方。通讯员则在他侧后方几米处的草丛里潜伏下来,负责警戒和传递信号。
镜头里,远方的景象逐渐清晰。只见尘土扬起,一条灰蓝色的长龙正沿着河谷间的道路缓缓向南蠕动。那是敌人的先头部队。行军队伍保持着野战行军的标准队形:最前方是尖兵班,警惕地持枪前进;其后是拉开一定距离的侦察连小队,他们行动更为分散,不时向道路两侧可疑的高地、林地张望,甚至派出小股人员攀上近处的山梁进行粗略的观察,这就是所谓的“搜山”;再后面,才是团主力部队,以营连为单位,成纵队行进,队伍中夹杂着驮运弹药的骡马和少量军官乘坐的驮马,当然了现在都没有骑着马,被红军打怕了这些国民党军官。士兵们头戴钢盔,穿着统一的灰蓝色军装,扛着毛瑟步枪,轻重机枪和迫击炮分解由士兵背负或骡马驮载,显示出中央军嫡系的装备水平。他们的动作带着一种经过训练的刻板,行军速度不快,力求稳妥。
刘大强咂咂嘴,心里嘀咕:“好家伙,架势倒是摆得足。”他一眼就看出,敌军虽然派出人员搜山,但规模不大,且明显对这片看似“一览无余”的荒山野岭缺乏足够警惕,搜索并不细致。
“小李,通知部队,敌军来了,注意隐蔽”
通讯员按照预定信号,用木哨模拟山雀鸣叫,向分散的各组示警,并简短传递了“敌人来了,安全为上”的提醒。
这哨音固然能被己方狙击手听到,却也飘荡在了空旷的河谷中。
果然,554团侦察连那个经验丰富的连长,在听到这几声“鸟叫”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侧耳细听,总觉得这叫声的节奏和时机有些不对劲。他不敢怠慢,立刻快跑几步,赶到正在队伍中部的团长沈光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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