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口以北约二里地,孤江在此处拐过一个舒缓的弯,几座白墙黛瓦的民居错落分布,背倚着一座青翠的小山。此地恰好处于雄口阵地直射火力的死角,又因山体阻隔,传至此地的枪炮声已变得沉闷而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布,唯有那不时掠空而过的炮弹尖啸,提醒着人们此处仍是战场边缘。
国民党军第92师的前进指挥部,便设在这几间稍显完好、主人早已逃散或“被清退”的民居中。最大的堂屋内,原本的家具已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铺着军用地图的八仙桌,以及几部正在“嗡嗡”作响的野战电话机和电台。师长梁华盛背着手,站在敞开的格扇窗前,望着雄口方向上空尚未完全散去的硝烟,眉头微蹙,但嘴角却带着一丝惯有的、属于胜利者的矜持。
远处的枪声、爆炸声,在持续了两个时辰的喧嚣后,似乎骤然降低了一个层级,不再是那种沸腾到顶点的白热化状态。
“听,枪声稀了!”梁华盛侧耳倾听片刻,转过身,对侍立一旁的参谋长道,语气中带着研判,“莫非是辜我的547团或者蒋宏伟的548团,已经撕开口子了?”
他的话音刚落,桌上那部直通前沿观察哨的电话便急促地响了起来。一名参谋迅速抓起话筒:“喂?前观?……什么?……再说一遍?!”
参谋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用手捂住话筒,转向梁华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师座……前观报告……我……我攻击部队,受挫溃退下来了!现已退至河滩一线,正在收拢整顿……”
“什么?!”梁华盛脸上的那丝矜持瞬间冻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怒。他一个箭步冲到电话旁,几乎是从参谋手中抢过话筒,对着那头厉声喝问:“你看清楚了?!溃退?四个营的精锐,加上飞机大炮犁了两遍地,这才多久?就溃退了?!”
得到观察哨肯定的、带着惶恐的答复后,梁华盛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将话筒掼在话机上,发出“哐当”一声大响,震得屋内所有参谋人员心头一跳。
“接274旅!徐荣光!”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个名字。
电话很快接通。梁华盛不等对方开口,便劈头盖脸地怒斥过去:“徐旅长!你告诉我,前面是怎么回事?!四个营的兵力!轮番上去打了两个时辰!老子给你调了飞机炸,山炮轰,你们还有迫击炮点名,重机枪掩护到眼皮底下!对面连门像样的迫击炮都没有,重机枪老子都没听到一挺!这仗你是怎么打的?!怎么就让人像赶鸭子一样给撵下来了?!嗯?!”
电话那头,274旅旅长徐荣光的声音带着沙哑和压抑不住的郁闷,以及一丝委屈:“师座!师座息怒!非是弟兄们不拼命啊!这伙赤匪,邪门得很!”
他语速飞快地汇报,像是在倒苦水:
“他们的工事修得太刁钻了!飞机大炮炸了半天,看着阵地都犁平了,可咱们步兵一上去,他们就从各种各样的防炮洞里钻出来!那战壕挖得全是拐弯,咱们的机枪扫过去,死角太多!还有他们的冷枪手(狙击手),枪法准得吓人,专打我们的机枪手、炮手和带队军官,一露头就挨枪子儿!弟兄们冲上去,眼看就要摸到战壕边了,他们那手榴弹,丢得又远又准,跟长了眼睛似的,专往人堆里落!一炸就是一片!最后那次冲锋,眼看就要成了,结果赤匪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一批人,劈头盖脸就是上百颗颗手榴弹砸下来,跟下雹子一样,前面几排的弟兄直接就……就没了!这口气一泄,队伍就……就撑不住了啊师座!”
“放屁!”梁华盛听得火冒三丈,额头青筋暴起,“赤匪就打得准、丢得准!你们手里的汉阳造、捷克式、迫击炮都是烧火棍吗?!不会用火力压制?不会用炮火拔点?!我看是你们轻敌!是你们指挥不力!”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立刻撤换旅长的冲动,战况紧急,临阵换将乃是大忌。但心中的怒火和那份志在必得却受挫的憋屈,必须找到宣泄口。
梁华盛盯着墙上那张标注着敌我态势的地图,雄口那块区域此刻在他眼中显得格外刺眼。薛总指挥临阵换将,把首攻任务交给他92师,是对他梁华盛和92师的信任,这头炮要是打不响,他如何在友军面前抬头?如何在薛总指挥那里交代?
“不能再拖了!”他心中瞬间做出决断,必须趁赤匪也疲惫、消耗巨大的时候,投入更强的力量,一鼓作气压垮他们!
他再次抓起话筒,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徐旅长,我给你时间收拢部队,重整士气!但是,雄口必须今天拿下!”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确保命令清晰无误:
“传我命令!着林卧薪之第二七六旅,所属五五一团(何元恺)、五五二团(张新),即刻投入战斗!各以两个营为先锋,增援并加强你部攻势!我就不信了,四个营不行,就再来四个营!一轮不行再来一轮,还敲不开他雄口这扇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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