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老家郊区,一座早已废弃的汽车修理库。
陈默蹲在一台锈迹斑斑、宛如钢铁巨兽残骸的挖掘机前。
这台卡特彼勒320D的黄色涂装已经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铁锈,履带上糊满了干结的泥块。
他手里拿着一把精密的游标卡尺,正一丝不苟地测量着液压臂连接处一个轴承的磨损程度,神情专注得像是在进行一台精密的外科手术。
“我说小默,你花大价钱从报废场拖回这么个铁疙瘩,是打算当废铁卖吗?就这吨位,运费都比卖的钱多。”一个叼着烟、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背心的老人走了过来。
他是这片的老人,老赵头,以前是个修车的好手。
陈默没有抬头,目光依然锁定在卡尺的读数上,只从嘴里蹦出四个字:“它还能动。”
老赵头吐出一口烟圈,眯起眼睛,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认识陈默好些年了,知道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是村里飞出去的金凤凰,名牌大学的工程师。
可现在,他身上那股属于高级知识分子的文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沉静,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和眼前这堆废铁。
沉默了半晌,老赵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折了回来,将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工具箱“哐当”一声放在地上。
“我那些老伙计,用不上了。你小子要是真能把它修好,别忘了请我喝酒。”
接下来的七天,陈默几乎是以一种自虐的方式,将自己完全献给了这台挖掘机。
他吃住在车库,累了就在驾驶室里靠一会儿,饿了就啃几口干面包。
他用一名顶尖工程师的精密思维,对这台机器进行着疯狂的逆向改造。
他拆掉了驾驶室后方多余的配重块,利用空出来的腔体,焊接固定了一张防震单人床;他没有外接水源,而是巧妙地修改了庞大的冷却循环管路,加装了多重过滤和活性炭吸附系统,将其改造成一个内循环的净水装置;电力则来自他从报废房车上拆下来的几块太阳能板,被他拼接后,严丝合缝地铺设在驾驶舱顶部。
邻居王姨好奇地扒着车库的门缝往里瞧,看到驾驶室里竟然有了床铺和储物格,惊得合不拢嘴:“哎哟我的天,小默这是要在铁疙瘩里安家啊?!”
陈默正拧紧最后一颗螺丝,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比三十层的高楼踏实。”
第八天的破晓时分,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地平线,为万物镀上金边时,车库里沉睡的钢铁巨兽苏醒了。
伴随着一阵略显滞涩但充满力量的引擎轰鸣,挖掘机缓缓启动。
暗红色的锈壳在晨光中泛出冷硬的金属光泽,仿佛一头从上古战场归来的伤痕累累的猛兽。
在它那巨大的挖臂顶端,焊接着一块歪歪扭扭的钢牌,上面是用焊条烧出来的三个字——莫问归处。
陈默坐在焕然一新的驾驶舱里,脸上和手上都沾满了油污,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按下了中控台一个自定义的红色按钮,一声区别于所有工程车辆的、低沉而悠长的鸣笛声划破了郊区的寂静,仿佛一曲苍凉的号角。
他布满老茧和新伤的手,稳稳地握住操纵杆,向前一推。
重达二十吨的钢铁造物开始移动,粗大的履带碾过地上的积水,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在身后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印痕。
一阵风从敞开的车库大门灌入,吹起了墙角一张被遗落的纸。
纸张翻飞,露出了上面的几行打印字:
“……患者陈默,心理评估结论为:重度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不适合继续从事高压、高风险的建筑行业……”
纸张被风卷起,飘落在空荡荡的车库中央,而那台名为“莫问归处”的钢铁巨兽,已经载着它唯一的主人,消失在通往未知的前路上,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履带声,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柴油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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