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的中心,首先在雀儿山的海拔四千米处,以一片纯粹的死寂拉开序幕。
夜色如墨,十年一遇的暴雪将天地缝合成一片混沌的白。
陈默的挖掘机,这头平日里咆哮的钢铁巨兽,此刻像一头搁浅的巨鲸,无声地趴窝在盘山道的拐弯处。
驾驶舱外,风声尖啸如鬼哭,气温已骤降至零下二十摄氏度。
刺骨的寒意透过驾驶舱的每一条缝隙渗入,陈默呼出的白气瞬间在冰冷的车窗上凝成霜花。
他知道麻烦大了。
仪表盘上的警示灯无力地闪烁,柴油,这头猛兽的血液,在极寒中开始结蜡,堵塞了油路。
他拧了两次钥匙,发动机只发出几声沉闷而虚弱的呻吟,便再无声息。
死寂,是高海拔雪夜里最恐怖的敌人。
一旦失去驾驶舱这个唯一的狭小热源,他和这台价值不菲的机器,都将在几个小时内被冻成冰雕。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
他拉开军大衣的拉链,露出里面厚实的绒衣,然后毫不迟疑地打开了发动机侧盖。
寒风像无数把刀子瞬间扎进他的皮肤,他却仿佛未觉,熟练地拆下了柴油滤清器。
那冰冷的铁疙瘩一入手,几乎要将他掌心的温度全部吸走。
他迅速将滤清器揣进怀里,紧紧贴着胸口的皮肤,试图用自己三十七度的体温去融化那致命的蜡质。
一下,两下,他不断地搓揉着怀中的铁器,感受着体温被飞速抽离的冰冷。
接着,他从工具箱里摸出喷灯,点燃后,幽蓝色的火苗在风中狂舞。
他小心翼翼地举着喷灯,对着挖掘机的油路管道来回烘烤,动作精准而稳定,像个正在进行精密手术的外科医生。
一次焐热,一次烘烤,一次尝试启动。失败。
再来一次。
怀里的滤清器愈发冰冷,胸口的皮肤已经冻得麻木。
喷灯的火焰舔舐着金属管道,发出滋滋的声响。
再次启动,依旧是令人绝望的沉寂。
第三次。
陈默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但他眼神里的专注没有丝毫动摇。
他将滤清器焐得更久,喷灯的火焰几乎贴上了油管。
当他再次坐回驾驶位,拧动钥匙时,发动机先是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咳嗽,随即,一阵熟悉而有力的轰鸣声终于冲破了死寂的夜幕!
钢铁巨兽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
驾驶舱内,暖风开始缓缓送出,陈默紧绷的身体这才略微放松。
他将自己重新裹进厚实的军大衣里,从座位旁拿起一个硬壳笔记本和一支笔。
借着仪表盘微弱的光,他没有休息,反而在本子上画起了草图。
那是一幅复杂的管道设计图,标注着“应急引流”、“废热增压”、“双循环供暖”等字样——他在设计一套利用发动机废热的应急取暖风道系统。
在这绝境之中,他的大脑依旧在为更坏的情况做着准备。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刺破云层,照亮这片冰封的世界时,陈默才发现,真正的绝望并非来自寒冷。
他的挖掘机前方不足百米处,一场巨大的塌方彻底阻断了盘山公路。
巨石和积雪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堵狰狞的、不可逾越的墙壁。
而在他的身后,几辆小轿车和一辆中巴车排成了歪歪扭扭的长龙,同样被困在了这进退维谷的绝境里。
车上的人陆续下来,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无助。
有村民说,徒步下山去最近的镇上求援,至少需要八个小时,而在这随时可能再次滑坡的雪山里,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更糟糕的消息传来,中巴车上有一位老人突发心脏病,急需救治,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陈默和他那台红色的挖掘机上。
陈默没有多言,他跳下近两米高的驾驶室,双脚重重地踩进没过膝盖的积雪中。
他从车上取下一根长长的钢钎,一步步走到塌方体前。
他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像个经验丰富的地质学家,将钢钎一次次插入滑坡体的不同位置,感受着积雪、碎石和冻土的阻力与反馈。
他在探测这片巨大伤疤的稳定性。
“喂!你干什么?别乱动,万一再塌了怎么办!”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焦急地喊道,“你那玩意儿就是个挖土的,又不是专业的工程抢险车!”
陈默拔出钢钎,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平静而有力:“但我懂承重分布。”
一句话,让所有的质疑都安静了下来。
他重新爬上驾驶室,启动了挖掘机。
他没有选择大开大合的挖掘模式,而是将操纵杆上的旋钮调至了“碎岩”模式。
巨大的挖斗仿佛变成了一根精巧的手术刀,开始以毫米级的精度,对塌方体最外层的松动岩块进行逐层剥离。
每一次挥臂,每一次下挖,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旨在最大程度地清理障碍,同时绝不扰动深层结构,避免引发致命的二次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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