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让陈默身上冰冷的雨水都似乎凝滞了片刻。
他收回视线,拉了拉被泥水浸透的衣领,转身便想钻进那台同样满身泥泞的挖掘机驾驶室。
他只想尽快离开这片喧嚣与疮痍,回到属于自己的寂静里去。
然而,一只手拦在了他的身前。
“陈先生,请留步。”一名身穿应急管理制服的工作人员语气公式化,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们郑主任请你过去一趟,有些情况需要你配合调查。”
陈默的脚步顿住了。
他侧过头,看着对方制服上干净得与这片废墟格格不入的徽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临时搭建的板房指挥部里,灯火通明,与屋外凄风苦雨的世界判若两地。
郑主任,一个四十多岁、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件。
他指着其中一页,抬头看向浑身湿透、还在往下滴水的陈默,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陈默同志,根据现场记录,你未经指挥部批准,擅自启用个人所有的大型工程机械进入一级灾害核心区。这一行为,严重违反了《突发事件应对法》第三十二条规定,可能构成重大安全隐患。”
陈默没有去看那份文件,他的目光平静地直视着郑主任的眼睛,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那你告诉我,”他开口了,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嘶吼而显得沙哑,却异常清晰,“在你们的程序走到批准二字之前,除了我这台‘违规’的挖机,还有什么办法,能在那栋楼彻底塌方前的两小时内,把里面的三十七个人,一个不少地救出来?”
郑主任被这句反问噎得一窒,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想说规矩,想说流程,想说潜在的二次伤害风险,可是在“三十七条人命”这个沉甸甸的数字面前,所有条文都显得苍白无力。
指挥部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只有雨点敲打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密集如鼓。
就在这压抑的对峙发生的同时,指挥部外的世界,正被一场信息风暴席卷。
那个叫小林的学生,在被救出后不久,便将自己手机里长达八小时不间断的直播录像进行了整理并完整上传。
从最初的绝望求救,到陈默的挖掘机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再到那一次次匪夷所思、精准到毫米的操作,最后到所有被困人员成功脱险。
整个过程,没有剪辑,没有配乐,只有最原始的镜头和现场嘈杂的声音。
视频发布不到三小时,“请放过基建侠”的话题便冲上热搜,阅读量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破亿。
屏幕前,无数的网友被那台在危楼间辗转腾挪的钢铁巨兽所震撼,更被那个沉默寡言、只做不说的驾驶员所折服。
愤怒的质问与由衷的敬佩交织在一起,化作海啸般的舆论,朝着白溪县官方涌去。
而在市里的一间工作室,苏晴烟已经连续工作了五个小时。
她将所有搜集到的影像资料连夜进行整理,最终剪辑出一部名为《八小时生死线》的七分钟纪实短片。
她没有采用煽情的解说,而是用最精炼的镜头语言,着重呈现了几个关键瞬间:楼体发出异响、所有人心脏悬到嗓子眼时,镜头特写下陈默那只稳如磐石、进行微调的手;为了搭建生命通道,他用挖机吊起钢板铺设时,画面旁用动画模拟出的、近乎完美的重心计算演示;以及,刘奶奶脱险后,双膝跪地,朝着挖掘机驾驶室方向重重叩首的那一瞬间。
视频的结尾,她打上了一行字,然后同步发送给了国内十几家主流媒体的邮箱:“真正的应急预案,不该只写在纸上。”
远在县城另一头的招待所里,市局派来的技术顾问张卫国正盯着手机新闻,眉头紧锁。
屏幕上,正是陈默那张沾着泥污却轮廓分明的脸。
他默默地点开手机,翻出一个自己刚刚新建的加密文件夹,上面赫然写着“特殊车辆备案”。
沉吟片刻,他拨通了一个省厅老友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老李,是我。帮我个忙,查一个人的原始档案,原单位可能涉密。对,他叫陈默,工程师的工。”
次日清晨,暴雨初歇。
白溪县政府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召开了一场紧急新闻发布会。
发言人面对数十家媒体的长枪短炮,照本宣科:“……本次救援行动总体是成功的,但也暴露出一些问题。例如在救援过程中,存在个别社会人员的非组织性行为,这虽然体现了群众的热心,但存在程序瑕疵……我们不鼓励、不支持任何脱离统一指挥的个人英雄主义,来替代正规、科学的应急救援体系……”
话音未落,发布会现场外,县政府门前,上百名刚刚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的获救居民和他们的家属自发聚集起来。
他们没有过激的口号,只是默默举着一张张用硬纸板手写的标语:“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程序救不了命,但他能”“我们为陈师傅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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